朱隐徵重给自己斟上了酒,看着左艳枫走到面前,说:“坐下。”左艳枫望了他一眼,整张卧榻让他占满了,旁边也没有椅子,让她坐哪?左艳枫只好说:“贱妇不敢坐。”
朱隐徵伸手扣上她的手腕,左艳枫一惊,却挣脱不掉,被他拽着坐在榻沿,左艳枫皱眉要站起,手却一直被控制着,她只好说:“王爷请自重。”朱隐徵低低笑了,附在她耳边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让我如何自重?”左艳枫一听,使劲挣脱他的禁锢,腾地站起,眼睛却不敢直视他,说:“王爷有什么要问,可以直说。”
朱隐徵放下酒杯,说:“你可认识林逢萍?”
有如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左艳枫被惊得抬头望着他,心里突然纷乱起来,过了一会才想起,这么些年了,不可能还会有人认得出她来,先不必自乱阵脚,只是过了十多年,怎么会有人突然找起林逢萍?
左艳枫调了一下气息,说:“王爷找这位林逢萍做什么?”朱隐徵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左老板只说认不认识就好,旁的事不必多问。”左艳枫找张椅子坐下,与他各据房间两端,说:“王爷这话有失公允,一直是王爷问,我答,您却连一点也没给我透漏,这,我是不是吃亏了?”
朱隐徵笑了笑,说:“从来没有人可以跟我做生意。”言下之意,左艳枫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左艳枫也一笑,说:“我做生意从不吃亏。”言下之意,此生意她大可不做,也不能吃亏。
朱隐徵阴恻恻地看着她,说:“我方才看到左老板左手手腕上有一处胎记。”左艳枫心中暗恼,怎么让他看见了,难怪他会问起左艳枫。只是胎记是私密之事,他到底是谁,居然也知道林逢萍的胎记。左艳枫实在想不起来,只好假装不懂,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朱隐徵说:“那个人手上也有这么一处胎记。”说来说去,他始终没有告诉她到底为什么要找林逢萍。左艳枫也懒待追问他了,假意说:“哦?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左艳枫这话实则连自己都不信,只是这男人到底是敌是友她还看不透,只好假意敷衍他。
左艳枫怕他再追问下去,朱隐徵却突然说:“既然左老板也认为是巧合,那就算了。”说完站起身。左艳枫忙跟着起身。朱隐徵说:“如果左老板想起,切记得告诉我。”说完开门出去。
左艳枫倒在椅中,长吁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一松懈,只觉得累,跟这位爷说话比干活还累,一句话里绕了几个弯弯,稍不慎就让他给骗了去。这么交战下来,她一点便宜没占着,连人家的尾巴都没摸到。
花如玉摸着门进来说:“怎么样?”左艳枫说:“没看见还活着吗?去楼下招呼着吧,我自己回去。”花如玉忙来扶她,笑着说:“我不是怕你出事吗?我在外面等得好焦急!”左艳枫说:“那你等出什么没有?”花如玉“嗬”了一声,说:“我哪看得出来啊,不过,刚刚王爷走时……笑着。”花如玉自己也糊涂了,怎么也琢磨不明白三王爷那笑里的含义。
左艳枫听得气极,她居然让他给耍得疲于应对,完全不像平日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居然还优哉游哉,真是克她的!不过,这么些年,她见的人那么多,倒还真是少有人能像他这样与她唇枪舌战地斗心眼,不愧是沙场上磨砺出来的人物。
花如玉见她懒懒的,问:“怎么样,三王爷可有三头六臂?”左艳枫斜睨她一眼,之前还说花如玉夸大其词,原来竟是这般难对付的人物。她说:“这倒没有,不过,比三头六臂还难对付。”花如玉“哧”地笑了,说:“难得难得,连你也说难对付,看来不简单,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左艳枫瞪了她一眼,她忙说:“好好好,我多嘴,快回去歇着吧。”说着将左艳枫的手放到羽儿手中,自己转身回去。
朱隐徵回到别业,自己一个人在青萍居待了会,回到怒涛苑时,辛晨正在等着他。辛晨自幼与朱隐徵相伴,多年跟随朱隐徵出生入死,早已不再是主仆而是兄弟情分。
朱隐徵让他坐下,问:“有事?”辛晨撩袍在椅中坐下,说:“王爷确定左老板就是逢萍小姐了吗?”朱隐徵沉吟一会,说:“她在相貌上像极了那个人,只是性格上截然不同,完全是两个人。”辛晨说:“当时她才多大,过了这么多年,性格完全可以改变。”朱隐徵点点头,说:“或许吧。”
辛晨一笑,说:“也对,左老板胆识心计无一不是女子中的强手,当朝那些庸官,也未必有她三分魄力,真真是奇女子。与我认识的逢萍小姐完全不同。”
朱隐徵皱眉,他见过的女子,有的高傲,有的美艳,更多的是娇柔羞涩,但她却截然不同,面对他时应对自如,居然还要同他谈判。他想了一会,说:“本王那么步步相逼,她居然泰然自若,丝毫不为所动……”朱隐徵眼里满是激赏,过了一会,他自顾自说:“难道她没认出本王来?”
辛晨哈哈大笑,说:“王爷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顿了顿,收起笑意,说:“只是,我们目前也找不到证据,证明左老板就是林小姐。”
朱隐徵点点头,这个左艳枫,无论怎么查,都只查到她十三年前被绣繁楼前老板左眉所救,作为歌姬留在绣繁楼内,后又接手绣繁楼,将绣繁楼经营成了名震江南的青楼,不仅招待朝官,也赚江湖人的钱。除此之外,她籍贯何处,来自哪里,全然无从得知。
朱隐徵喃喃唤着:“左艳枫……”这个谜一样的女人。
辛晨犹疑一会,踌躇着说:“王爷可是对左老板有意?”朱隐徵摸着眉峰,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辛晨,这么多年,本王没遇见一个女人,像她这样。”突然,他抬头问:“你怎么不阻止我?”
辛晨哑然,好久才说:“这让属下从何阻止?首先入王府做一名侍妾并不多么有失礼法。而且,有她在,王爷想必如虎添翼。更何况,她还有可能是逢萍小姐。王爷找了逢萍小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人像逢萍小姐,怎好放过?”
朱隐徵看他一眼,说:“我只是觉得,这么容易得到了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本王怎么不太相信?”“王爷想得早了,”辛晨哈哈一笑,“左老板未必就愿意舍下日进斗金的绣繁楼委身入王府当一小小侍妾。”
委身?朱隐徵暗忖,好个辛晨,竟然用委身二字,好似入王府当侍妾委屈她了。只是,他竟觉得有趣。
辛晨看着朱隐徵,心中暗叹:左老板果真不同寻常,才不过见了两面,就让王爷动了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