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艳枫走上二楼,花如玉就迎了上来,拦住她打量一眼,问:“羽儿没跟你说吗?”“说什么?”花如玉拍了一下手背,说:“来的人可是三王爷,你,你穿成这样就来了?”左艳枫倒是“噗”的一声笑了,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天蓝织锦烟纱,又斜睨着她说:“我不穿成这样还要穿成哪样?我是老板又不是姑娘。再说了,那三王爷还是三头六臂呀?”“哎呦喂我的大老板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花如玉说着,往最里的雅间望了眼,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这三王爷可不是好惹的,那心啊,闹不好还是从淬火里淬出来的。一个不喜欢了,咱们绣繁楼说倒就倒啊。”
左艳枫拨开花如玉的手,说:“好了好了。羽儿这样战战兢兢也算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再说了,我有分寸。”花如玉双手继续攀上她的手臂,说:“哼,我如玉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是,这三王爷是真的不寻常……”花如玉在这一行打滚这么些年,那些门道,她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位爷是真不寻常,刚刚她叫了几位姑娘进去伺候,一进去就先让门口的随从给吓了一大跳,一个个跟门神似的。再听那王爷冷冰冰几句话,好像能把人心冻住了,听得人一刻也不敢待下去了。那位爷的心思,教人猜不透,也教人不敢猜。谁知道他突然找这左艳枫干什么呢?
“你再拉着我,里面的爷等着不耐烦了,就真的要麻烦了。”花如玉一听,赶紧松开手,左艳枫整整衣襟,走到雅间前,提了提气,举手叩门。里头传来一声:“谁?”
“左艳枫。”
门开了,四名彪形大汉站在门口,左艳枫抬脚进去,一名穿着宝蓝色长衫的男子为她挑起珠帘。这男子衣着不凡,让他给自己引路简直高抬了她,她赶紧向这男子一福身,那男子抱拳还礼,说:“不敢。”
不敢?左艳枫倒是让这回答弄得懵了一下,看他气宇轩昂,受她一礼,何至于不敢?
左艳枫不及深思,就见榻上半卧着一人,身着深紫金丝云锦袍,手中转着酒杯,手与玉杯同色,完全看不出征战沙场的粗狂。神态平静,但浑身散发着令人屏气凝神的气息。
左艳枫拜了下去:“贱妇左氏拜见三王爷。”
榻上的人连眼也未抬,说:“左老板果然深谙见风使舵之道,当日花船上何等狂妄,今日怎成了贱妇?”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左艳枫头也不抬,答道:“绣繁楼打开门做生意,就是迎来送往的地界儿,哪能不会见风使舵呢?纳兰公子说笑了。”这三王爷正是当日游船上与裴蕴众人饮酒的纳兰公子。左艳枫暗忖,难怪当日认不出他来,在场那几个人,职位都在裴蕴以下,当时还猜,这人是谁,能坐首位,原来是位王爷。听他说话口气,完全不像十爷那般心思单纯,不是个好相与的,心里暗暗存了一份考量。
“左老板好记性。”榻上的人终于坐正,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撑着榻沿,说:“怎么还跪着呢?快请起。”左艳枫听了这话,当即心口就堵着一口气,这房间里说话的就是他三王爷,他一直不发话,她哪敢擅自起身?这下倒是她不是了?
左艳枫起了身,却听见他说:“左老板真是不同寻常。”这一句来得不明不白,毫无头绪,左艳枫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好打着太极,说:“左氏一介妇人,哪敢称不凡,要说不凡,自是三王爷。”
朱隐徵闻言,抬眼看她。左艳枫连忙避开,游船上那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他的目光极其犀利,像是要望进人心里去,多看一眼,就要被被魅惑去了似的。
过了一会,左艳枫以为他不说话了,正要开口,他说:“本王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像你这么亭亭玉立的老鸨儿倒还是从未见过。”
左艳枫的脸当即拉下了,她从不沾手前厅的事,因此,外边的人见了她莫不要叫声左老板的,何曾让人这般调戏带侮辱的说过?旁边的男子闻言也轻咳了一下,倒是那三王爷居然嘴边带笑。左艳枫怒极反笑,说:“王爷抬举了,左氏不过一平凡女人,姿色在左氏之上的大有人在。您稍等,左氏立即为您安排服侍的人。”说完转身往窗外喊:“花如玉。”
花如玉应声进来,左艳枫福身说:“这些事有这位花老板为您安排,贱妇告退。”花如玉上前正待询问,朱隐徵却挥手让她退下。花如玉看向左艳枫,左艳枫心里暗暗咬牙,只好示意花如玉出去。
眼前整个场面让这落拓不羁的男子控制住,她是进无处进,退又退不得,只好干瞪眼。这男人说话迂回曲折,什么也没露出来,说了这么久,她连他的来意都还没摸清。
朱隐徵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仔细研究上面的雕龙,说:“那些不过庸脂俗粉,左老板这般敷衍我,莫不是不欢迎本王?”
左艳枫暗暗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才说:“王爷说笑了,左氏早已说过,绣繁楼是打开了门做生意的,哪会不欢迎呢?王爷光临,自然是安排最好的人来服侍,哪敢敷衍。”一句不敢二句不会,左艳枫这就像一块软棉花,任何力量打来,都像打在虚处上,有力无处使。
朱隐徵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颇为激赏。他轻轻挑起嘴角,举起酒杯饮尽杯中物,才说:“左老板是个明白人,本王也不必拐弯抹角了。”左艳枫心下暗忖:您这还不叫拐弯抹角?面上却还是笑着,听着他的下一句。
朱隐徵斟酌一下,说:“听左老板口音,可是京城人士?”左艳枫眸光暗转,不明深意地望了朱隐徵一眼。朱隐徵说:“左老板不必想借口,如实回答即可。”左艳枫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峰,说:“王爷观察入微,贱妇幼时的确在京城居住。”
朱隐徵对这回答似乎不满意,问:“那为何到了江南?”左艳枫听见他问起以前的事,心中纷乱的很,不愿多说,说:“王爷问此私事,不知可否不回答?”
这话明显是不想回答,只是朱隐徵却不想去听懂,故意问:“不能同我说说?”左艳枫好像都听见自己咬碎银牙的声音了,许久才抬眼看着他。
正待说话,朱隐徵却挥手对那穿宝蓝色长袍的男子说:“辛晨,带他们先退下。”众人依言退下,房里只剩两人。左艳枫正想说话,他又打断了,说:“过来。”俨然高不可攀,威不可拒的语气。左艳枫竟觉得有人逼迫着她似的,慢慢移步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