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艳枫在房中独自懊恼一阵后悔一阵,过了一会才开始更衣,往眠风阁来,路上遇见花如玉,花如玉见了她,先是一笑,见她似乎面色不善,赶紧收敛笑意,自己忙去了。
经过水榭时,看见一袭白衣的尹轩坐在水榭的雕花木栏上,手中转着一朵桃花,望着水榭下方出神。
左艳枫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原来一群舞姬在水榭下方的桃树林下练舞,红袖与雪儿站在树下说话,雪儿伸手接住掉落的花瓣,红袖伸手去摘一朵还在枝头盛放的桃花,广袖随她的动作往下滑,露出一大段如玉的肌肤,拈下了桃花,她轻轻笑开,眯上眼凑到鼻下闻,笑得很是开心。
“看哪个姑娘呢?”左艳枫出声,尹轩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桃花直直掉下去,没入漫天的花瓣中。他见是左艳枫,嗔怪道:“吓我一跳。那穿红衣的女子是谁?不曾见过。”
左艳枫哼笑一声,说:“她是我院中的舞姬,在绣繁楼五六年了,她跳舞时总是以轻纱覆面,你又不爱看舞,自然觉得陌生。”左眼说着,也坐上木栏。
“这么美的人,却不卖身只跳舞,你倒会抓住人心。”左艳枫咧嘴一笑:“过奖过奖。男人嘛,不能给得太多,否则不懂得珍惜;欲拒还迎不是你们男人最爱的吗?”尹轩朝她瞥了一眼,她轻轻笑开,又说:“她的名字你定听说过,好几年的花魁,红袖。”
“闻名不如见面。”尹轩说着,轻轻一哂。
“前朝皇帝都诏她入宫跳舞,为之着迷。若不是这点,让当今皇帝找到借口,并步步紧逼,前朝也不至于被灭。”“嘘!”尹轩吓了一跳,嗔怪地看着她:“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妄议政事!”
“嘁!”左艳枫看了尹轩一眼,说:“久伴君王,你也畏首畏尾了。”
尹轩被噎住,许久才笑出声,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默坐了一会,尹轩问:“今天听说你跟三王爷……”左艳枫乜斜着看了他一眼,尹轩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狗腿地表示:“不说,不说!”左艳枫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看着水榭下方的景色,各种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尹轩又忍不住了,问:“在想什么?”左艳枫也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说:“在想怎么把你嫁出去!”尹轩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一边连连咳嗽还不忘一边瞪着她。左艳枫笑了,说:“没这么脆弱吧?跟个小姑娘似的。”“嘿!”尹轩刚想说什么,突见廊角装过一女子,往水榭上来,尹轩说:“你的小婢女来了。”
左艳枫回头一看,是羽儿,没好气地打了尹轩一下:“什么小婢女,这是我们绣繁楼四大美女之一,白羽。”尹轩说:“我看她平日老跟着你嘛。”“她这几年不跳舞了,跟在我身边处理一些事情。或许我会将绣繁楼传给她,才不是什么小婢女呢。”尹轩一笑,说:“是吗?那我讨好着点。”两人相视着笑了。
说话间,羽儿已经上来了,说:“姑姑,前厅来客人了。”“前厅的客人?”按理前厅的客人不该来找她,左艳枫故而问道。羽儿说:“不是,听她们说,是辛将军……”羽儿也不十分确定,只好说:“他说要找您。”
尹轩说:“是辛晨吗?”羽儿说:“好像是吧,我也不敢打听。”左艳枫问尹轩:“你认识吗?”尹轩嘴角挑起一笑,不怀好意地说:“辛晨是三王爷的手下。”
正午时分,绣繁楼还在沉寂当中,各人正在房中休息,前厅却有人来报辛晨将军到。辛将军是三王爷麾下将士,因开国之初曾屡立战功而被封为将军。在绣繁楼一干女子看来,自然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更遑论一介武夫竟生得斯文俊秀,一时众人都聚到前厅来看,大厅上站着大群的姑娘,二三楼的栏杆上还吊着几个衣履风流的女子伸长脖子往下张望。
左艳枫听见羽儿来报,丢下尹轩就往前厅来。左艳枫见堂上站着许多女子,另一边只站着一人,气宇轩昂,温文尔雅。这人正是当日为她撩帘子的人,心里更惊奇几分:堂堂一位将军,何以对她如此尊敬?
因为在自己院中,左艳枫并未化妆,只束了头发,天气有些转暖,只披着薄衫。与尹轩在园中坐了一会,经风一吹,青丝垂落在胸前,衣服软软熨帖着光滑的肌肤,脸上不施脂粉,反倒显得清新脱俗。
辛晨望得一愣,心中暗叹主子眼光真毒,谁能想到一个青楼老板竟比手下的窑姐还要风姿绰约。
左艳枫命人从偏厅搬出一套桌椅来,先让辛晨坐下,自己坐在主位上,正对着舞台。她抬头望着二三楼上的人,说:“看什么热闹?进去!”随后又看了看满堂彩礼,问:“不知将军这是要赎哪位姑娘?”
辛晨摇摇头说:“不是本官,是我家王爷。也不是赎,是要娶。这是下聘。”说起此事辛晨也是万分不愿。堂堂一男子,居然被王爷叫来做媒人的工作。
左艳枫掩唇一笑,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说:“将军请稍等。”转身对着那群女子中的人唤道:“红袖?”红袖应声出现,左艳枫问:“若三王爷要娶的人是你,你可应允?”
红袖摇了摇头,笑道:“这三王爷身份何等尊贵,红袖一青楼女子怎堪匹配?”
“林梅怎么说?”林梅也摇摇头,说:“林梅连王爷是圆是扁都不曾见过呢!”一句话逗得众女子哈哈大笑,左艳枫也敛了戾气,存心逗逗辛晨,又点名:“林竹?”林竹脸上笑意未退,说:“正如红袖姐姐所言,林竹姊妹二人都不过是青楼女子,一个弹一个唱,哪敢高攀?”
“羽儿怎么说?”一直站在左艳枫身后的羽儿说:“羽儿就是姑姑的小丫头,要我嫁人,便是皇帝,羽儿也不动心。”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红袖啐道:“这个不羞不臊的小丫头,你不要皇帝,人家皇帝便也看不上你呢!”
“绯雪?”雪儿一愣,忘了回答,林梅推了她一下,她才说:“这个,雪儿没想过。”清风、明月二人插嘴道:“三王爷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咱们绯雪妹妹这小心肝还不得吓破了?”绯雪脸一红,嗔道:“二位姐姐又取笑我!”说着跑到红袖身旁。
左艳枫嘴角噙着笑,说:“辛将军听明白了?”
辛晨自然听明白了,一个个打着“高攀不起”的旗号不愿意嫁,只是……他摇了摇头,看向众女子,说:“本官不明白,王府锦衣玉食,不比得绣繁楼?”
红袖说道:“人生在世,不过图个快字,绣繁楼内,人情冷暖,爱恨情仇,皆是最为真实。有何不好?”林梅快言快语说:“王府同那庵堂一般,清规戒律,这也不行那也不能,听说就是打个喷嚏都有讲究,这么活着,岂不得活活累死?”明月也说:“听说那王爷府内妻妾成群,如此一来,虽是宅门深第,锦衣玉食,免不得勾心斗角,哪比得绣繁楼内恣意快活?”
辛晨一时让三位美人噎住了,不由冷汗涔涔。心说这媒人果然不是人人可做的。愣了半晌他才想起来说:“其实王爷属意的人,是左老板。”
大堂内顿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才听得一声狂妄的笑声,左艳枫笑得似是极为真心,笑得身子不住地颤,许久才敛起笑意,说:“就凭这一堂彩礼,就要我左艳枫下嫁吗?”一直站在众人之外观望的尹轩听了,不由暗暗发笑,这个枫儿,竟然说入王府是下嫁。
辛晨似乎并不意外,说:“王爷说,左老板若是不愿意,请亲自前往别业。王爷在那里等您。”大手一挥,门外正停着一顶软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