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夸奖吧。我喝完碗里的牛奶，伸着脖子从筐里叼了一根油条，一边吞咽一边回到自己的卧室，继续练习开天眼和天耳。
整个上午，除了去过两次厕所，我一直在床上打坐，默念那两句口诀。
吃过午饭，我起身又要回卧室，老妈把我叫住。
老妈说：“欲速则不达。你过会再练，先陪我坐会儿。”
我踮着脚，嗅了嗅树上的一颗石榴，说：“岳飞还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呢。”又回到卧室继续打坐，默念口诀。
照老巫婆说的，我最少需要三天才能练成。尽管只是短短的三天，还是让我感觉太漫长了。
我恨不得现在就能够练成，能够看到追随我多年的那个鬼魂，能够问他一些困扰我的问题，能够立即去找老巫婆，求她教我咒语，请巫曦教我认识蝌蚪文（我想，既然老巫婆认识蝌蚪文，作为她的孙女，巫曦也应该认识蝌蚪文）。
这样，等明天，周日下午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如果王正那小子再在纸上写蝌蚪文，我就会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咒语，想干什么了。
此外，我还可以暗中对这小子施咒语，让他当众出丑，算是小小地教训他一下。
比如：课间，他正和一个女生面对面走着，我突然对他施一个磕头咒，让他跪在那个女生面前，嘣嘣嘣磕三个响头，把脑门都磕红了，甚至磕出血；
比如：课堂上，老师正在上课，我悄悄地对他施一个放屁咒，让他放一个大响屁，呯——就像一颗炸弹响了，让全班同学都看着他笑倒，羞死他。
我在等待中期待着，期待着三天快点儿过去。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将近零时的时候，奇迹竟然发生了。
当时，我正想着要结束打坐，去趟厕所回来睡觉，就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男声说：
“笨蛋!简直笨死了。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呢？老太婆帮他开过天目天耳了，他自己也已经练了一天多了……”
“不会是幻听吧？”我想，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不变，全神贯注去捕捉那个声音。
“……唉——长浪后浪追前浪，一浪不如一浪啊。可悲啊。可叹啊。替主人难过——我干嘛要替主人难过？我应该替主人愤怒。这些不孝子孙，他们简直把主人的声名给丢尽了。
“想当年，咱跟随主人那会，主人是何等的威风，咱又是何等的威风——唉，还是不想那些了吧，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动手抽这个笨蛋小子。可是，他老子有言在先，不准咱对他怎么样。
“算了，算了。还是耐心地等着吧——等，看样子这个笨蛋用功倒是用功，没准比他老子还笨。他老子就已经够得上笨蛋——简直就是笨蛋、混蛋加坏蛋。
“如果不是那个笨蛋、混蛋加坏蛋把咱召唤来了，又不让咱回去，让咱分分秒秒、时时刻刻、年年月月守着他这个笨蛋中的笨蛋儿子，咱这会儿多正不知有多逍遥呢。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大笨蛋养的小笨蛋……”
“嘟嘟囔囔、牢骚满腹、尖酸刻薄、喋喋不休，难道他就是跟随自己，时刻保护自己的那个鬼魂？”
我疑惑地睁开双眼，房间内一团漆黑，屋地上站着一个银白色的影子，一只手正冲我指指点点。
那像极了一个人投在地上的影子，脑袋、脖子、躯干、四肢。
让我惊讶的是，影子的脖子、躯干、四肢部分，都和正常人差不多大小，唯独一颗脑袋足足有正常人脑袋的三倍，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担心他随时会一头扎在地上，摔个狗啃屎。
如果不是老巫婆有言有先，乍然看到这么个怪物，我绝对会从床上跳下来，哭爹喊妈，落荒而逃。
“你就是那个鬼魂？”我的声音打着颤，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甚至害怕。
“我的主人啊！你、你能听到我说话了？”影子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清晰多了。他说着，就像被风吹皱的布条，身子折叠了一下，无声且迅捷地飘到了门口。
听他刚才说的话，我还真猜对了。既然从我刚出生他就一直跟随我，保护我，我也就用不着再害怕他什么。我笑着说：“我还能看见你。”
“什么什么什么？”那个鬼魂缓缓地朝我飘过来，“真是活见鬼！你还能看见我？如果你没有说瞎话，那就真是活见鬼了。我的主人啊！他能听见我说话，如果他还能说对我长什么模样，那真真是活见鬼了。”
“我能看到你的轮廓，就像人在太阳或灯光下投在地上的影子。”那个鬼魂在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我看着他继续说，“不过，你的影子是银白色的。你的脑袋也太大了，比三个正常人——”
“我的主人啊！这叫我怎么相信呢？这不是活见鬼了是什么？我刚才还骂他笨蛋——不，笨蛋中的笨蛋，大笨蛋养的小笨蛋。这会儿，他说我的脑袋也太大了，比三个正常人——”那个鬼魂有手一指我，“你是不是想说比三个正常人的脑袋都大？”
我说是，又问他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头发。
“我的主人啊！你听，你听听，他还真说对了，他还真看见我了，至少看见我的脑袋了，要不他怎么会说比三个正常人的都大。
“我的主人啊!这太神奇了，你叫我怎么能相信呢？怎么能不说活见鬼了呢？怎么能不考验他一下呢？他才练了一天多一点儿的工夫，之前那个老太婆也不过只是帮他点儿小忙。
“我的主人啊！如果他能跟我说，脑袋大的人比别人更有智慧。我应该说什么？我还能再说什么？我只得说那句老话：真是活见鬼了。”
“你在跟谁说话？”我说，“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脑袋大的人不一定脑大，脑大的人脑容量不一定大，只有脑容量大的人才会比较聪明一点儿。”
“我的主人啊！你听，这简直是胡说。”那个鬼魂朝我飘近了一小步，让我感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告诉我，谁写的书？那个混蛋写的书？他是一个巫师吗？是不是他的脑袋小得像个鸡蛋？”
我突然打一个激神，感觉内急得快要憋不住了。
“我得赶紧上个厕所。”我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拖鞋，绕过鬼魂银白色的影子朝外跑。
我进了厕所，伸手摸到电灯开关还没摁下，那个鬼魂随后飘进来。我想鬼魂应该是怕光的，就问他：“你怕不怕开灯？”
他说：“无所谓。开灯又怎么了？不开灯又怎么了？开灯——”
“怎么——听说话，你应该是个男鬼呀。”当我开灯后，看到他背对着我，禁不住好奇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