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梦渊,
秦月宫。
秦月宫处在至梦深渊下,里应常年晦暗不见阳光,可这渊下却被丛花簇拥,俨然一片花海。这秦月宫就矗立在这片花海之上,以悬崖峭壁作倚仗,蔓藤结梯,竟做成了七层宝塔模样。从上往下数,第一层当然是天一派颜妃真的寝宫,里面常年烛光耀动,除两名弟子上官情和了梵音外,其余教众中只有教姑如露能够奉旨进入。而第二层,就是大宫主了梵音的房间,了梵音除了音波功了得之外,亦擅长炼毒,所以房内常有异香传出,外人不敢越雷池半步。二宫主上官情,乃如今天一派唯一一名男子,他所在的第三层寝宫是唯一不受约束而可以进出的地方。外人只知他喜美酒,好美婢,好鲜衣,极爱繁华,残忍成性,武功一绝,除了贴身侍婢婆娑女外,秦月宫另有一群艳丽多姿的宠婢天天伺候。难怪江湖传闻,上官情应是这世上最让人艳羡的男子,让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借着魔教的虚名欲杀之而后快。这第四层乃是历代教姑居住之所,现由新任教姑如露执掌,妹妹如梦亦尾随。第五层就是天一派的大殿,教众集会之处。第六七层便是教众平常练功休息之地,层层相扣,俨然有序。
子夜,月色正浓。
秦月宫,第三层。
房内烟雾缭绕,花香遍地。
婆娑女刚伺候完上官情更衣,便退在了幕帘外等候。
幕帘内,乃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侍婢图。
这水池内,几名侍婢正环环围绕着上官情轻笑嬉戏。玉体横陈,烟眼媚行,要是换作其他男子,早就沦陷在温柔乡里,哪像上官情那般,尽管脸带笑意,侍婢们也只是离他三尺开外戏水,旁人容不得近身半步。
上官情仰头躺在池沿上,闭眼了一会,便朝幕帘外问道:“她现在可肯开口了?”婆娑女一怔,答道:“还是不肯。”上官情拿起池岸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的辣劲总算冲破了他内心的不安,“师尊还在闭关?”“自从师尊上次令教姑飞鸽传书后,一直闭关不出,莫不是大宫主…”
上官情眉眼一挑,握着酒杯的力道似乎有些加重,“如若我师姐有个三长两短,那玉瑾公这般死法,倒有些便宜他了。”说完伸手一抬,施展内力,那幕帘后桌上的酒壶便轻巧般落入他的手上,他起身屹立在池中,一仰头大口喝着壶中的瑶池玉液,周身的池水却开始有如热水般沸腾,吓得水中的侍婢花容失色,忙用轻功飞上岸裹着衣服躲在了池上的屏风后面。待上官情喝下壶中最后一口酒酿,这池水便被内力震得水花四溅,凌空而起。几道水光略过,却见一名侍婢忽的跌落在地上,脖颈处竟被水力割破了喉咙,瞬间倒地而亡。
“公子…”几名侍婢脸色铁青,跪在了地上。
上官情一扔酒壶,跳上了岸,婆娑女忙上前伺候穿衣,冲那几名侍婢道:“还不快把尸体扔进花丛,免得扫了二宫主喝酒的雅兴。”
几名侍婢领了命,便抬着尸体下去了。
上官情躺在椅榻上,意兴阑珊。婆娑女知他忧烦大宫主的事儿,亦不敢多言,只得半倚靠在榻前,头枕着手臂,望着上官情的面颊出神。上官情伸手抚摸了一会婆娑女的发丝,纤细柔软,乌润异常,他沉思了一会,问道:“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置曲醉薇?”婆娑女愣了愣,上官情以为她出神寻思别的事去了,复又问道:“我说的是,如果她没有交出一季珠,我们该如何?”
“公子想如何处置?”
上官情勿地笑了笑,眼神却如潮水般空灵,“世人都认为我上官情超群绝伦,卓尔不群,所以我总该做做样子,免去了笑话。”婆娑女听后虽有不解,但见他愁眉难舒,也只得作罢,便找了个借口,随意退下了。
秦月宫,第四层。
婆娑女刚打开石门,就瞧见一名紫衫女子端坐在前院,面如银盘,柳叶上眉梢,鼻梁高挺,唇如樱桃。她正手执一根细长银针,在那烛火上慢慢烤着,余光一撇,嘴角轻扯,却也不移目光,说道:“不去伺候公子,来我这作甚?”婆娑女佯装发怒,“姐姐可是嫌弃我,朝我摆这教姑的架子了。”如露笑了笑,便收起银针,示意她到身边坐下,又给她添了茶,问道:“可是公子又为难你了?”“这倒没有…”婆娑女面露难色,“公子,真是个捉摸不透之人。”
“你十岁便跟随公子,侍奉了他十二年,日夜相伴,这秦月宫谁人还敢比你更了解他?”
婆娑女忍不住叹道:“就是这样才可怕,十二年,我都不曾了解过他。”如露拿茶杯的手愣在半空,寻思了一会,斟酌道:“兴许公子也是在找那样一个人…”
“我随了公子十二年,陪他练剑,看尽繁华,他抚琴,我聆听,我跳舞,他吹笛。可他还是像天空中的星星,遥远得不可及。”
“外人说得好,世间中那最好的东西,便是最不能得到的。你若放下,便可渡岸。”
“说得轻巧,姐姐,你可曾爱上一个人?”
如露眉眼微动,耳坠上的珠子晃动了半分,“我五岁入了天一派,一待便是二十年,哪能如你这般逍遥自在,走南闯北…”婆娑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如露发牢骚,忙解释道:“妹妹可不是这意思,姐姐莫怪。”如露微笑,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发过火?”“那是,天一派的教姑,只给外人端着架子。”
这时,石门勿地又向外敞开,两姐妹止住话语向前望去,便见一名红衣女子嬉笑着进来,腰间的铃铛随风摆动,配合着清脆的嗓音,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眼带桃花,含笑如春,娇俏可人。细看她的玉足,未戴鞋履,只系了一截红绳珠花,脚步生风,似鱼游动。乌黑的大眼睛转动,盯着桌前的姐妹俩许久,才嗔道:“看看看看,合着你们俩才更像两姐妹。”
婆娑女嗤笑着,“我呀,还真羡慕你有个姐姐。”那女子坐在桌前,撒娇道,“我可艳羡你,没有姐姐逼着练功,还可跟着公子游历大江南北,要不你去跟公子说说,让我也跟着去去,可成?”“那我可得问问你姐姐,”婆娑女说完便望向如露,“你这妹妹武功可有进步?”
如露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这两日光盼着你快些回来了,如梦哪有心思练剑。”如梦吐了吐舌头,纵是心有不甘,也不敢在如露面前发着脾气,于是又问道:“听姐姐说,你们这次押回一名女子,可有什么来头,要公子亲自动手?”“曲家三小姐。师尊留话,需留她条性命,等她出关。”婆娑女答道,忽又忆起什么,又问了一句,“大宫主那边,可有动静?”“哎,”如梦叹了口气,把弄着额前的发丝,“这玉瑾公出手太狠,震天镖局可也不好惹,大宫主受了重伤,师尊似乎也没了法子…对了,大宫主的九霄冰弦琴可找着了?”
婆娑女点了点头,“被玉瑾公藏在龙跃涧的帘洞内,可寻了好些时候。”
如露这时插了话,问道:“那位姑娘,现在可安置在哪?”
“地牢。”
“身上可有搜到一季珠?”
“没有,”婆娑女摇了摇头,“现在只有等师尊下令了。”
“明日午时,师尊定会出关。”
翌日,
秦月宫第五层。
天一派的全体教众守候在大殿内,曲醉薇被如梦押着,眼带黑罩,跪在了前方。
曲醉薇被点了穴,全身不能动弹。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传来,离得并不远,还能听见她缓缓坐在椅上的声音,待那人坐定,众人齐声高喊,“恭迎师尊,师尊千秋万岁,天一永存不朽。”曲醉薇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叹道,这魔教便是魔教,越是追逐权力,越是希望自己永生不灭,其实内里,却是胆小如鼠之辈。
正寻思着,曲醉薇的眼罩就被拿开。她眨了眨双眼,适应着周围的烛光,抬头便看见一袭黑袍端坐在高台的宝座上。光如明镜,也看不清她的脸,斟酌着多看几眼,却被这倒山河的气势所压迫着不敢再看,她只得低着头,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压抑。
颜妃真盯着曲醉薇看了两眼,头也不不曾抬,朝上官情问道:“情儿,一季珠了可到手了?”
上官情从人群前端走出,微微作揖,拱手,“恕孩儿无能,未曾拿到。”
颜妃真一拂衣袖,“可有下落?音儿已经等不及了。”
上官情用余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曲醉薇,“孩儿已把她带来,还请娘亲发落。”
曲醉薇只觉一道寒光闪过,便见颜妃真矗立在自己的面前,她用手轻抬起她的下颚,微眯着眼,沉声道,“你便是那曲沐阳的女儿?”
曲醉薇一愣,“你怎会认识我父亲?”
“大胆,”身后的如梦怒道,“居然敢向师尊发问。”
颜妃真摆了摆手,示意如梦闭嘴,“你父亲二十年前救过我的性命。”
曲醉薇冷哼一声,讥笑道:“既然曲府是你的救命恩人,何用这般对待我。堂堂天一派掌门,却也不知知恩图报…”
颜妃真一听,也不恼,放开她的下颚,道:“我的原意本是叫情儿请你过来,哪知情儿会错了意,冒犯了姑娘。”
“会错意?”曲醉薇眼泛泪光,“会错意就叫我枉杀了一条性命…”
“那玉瑾公乃是一个卑鄙小人,暗算我师姐在先,这样死,还倒是便宜了他。”上官情语带怒意。曲醉薇神色一凛,眼神如两道寒光般看向上官情,上官情被这神色一刺,居然有些微楞,转头亦不再多言。
“姑娘可否告知这一季珠的下落?”颜妃真继续问道。
“碎了。”半响,曲醉薇才吐出两个字。
“碎了?”颜妃真的眼睛如黑夜般深不见底,不怒自威,“姑娘似乎有些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若不信,我也无话可说。”曲醉薇语气笃定。
颜妃真坐回高台上的宝座,抬手一拂,曲醉薇身体的穴位便被解开,“姑娘如若交出一季珠,便是天一派的恩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答应。”曲醉薇干笑了两声,刚想起身,奈何跪立太久,双腿不听使唤,幸得身后的婆娑女搀扶,才勉强站立。待她站稳,立即拂开婆娑女的双手,语带漠然,字字珠玑,“你们天一派说话真是如出一辙,上次上官情的威逼利诱,不过让我现在成了你们的囚中鸟,这次你们又想到什么法子对付我呢?”
“姑娘不肯信我天一派?”
“你尚且这般对待你恩人的女儿,你要我拿何信你?”
“我念你是恩人之女,姑且免你不敬之罪,姑娘,在这江湖,有骨气,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得有什么,像你们一样枉杀性命,作恶多端?”
颜妃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内力震得这秦月宫抖了三抖,“我颜妃真生平还没见过你这般固执之人,你若想报仇,我们天一派可助你,只要你交出一季珠。”
曲醉薇眼神坚毅,一字一顿道:“东西没有,命,倒有一条。”
秦月宫,第二层。
房间灯火通明,似有微香缓缓撩入。
正殿的寒玉床上躺着一位女子,一袭青衣入身,被玉床的寒气围绕恰似烟波浩渺,仙女下凡尘。发髻似藤蔓飞燕,眼如浅月弯弯,双眼紧闭,神情宁静。上官情盯着这寒玉床上的美人,伸手探着她手腕处的脉搏,微微皱眉,寻思良久,转头向前方的颜妃真道:“娘亲,师姐深受内伤,气血凝结,除了这一季珠,可还有法子?”
颜妃真本坐在椅榻上小憩,一听这话,便揉了下发胀的脑袋后,才睁开眼,“你师姐这次真气亏损极大,不用一季珠疏通心脉的话,我恐她身体会承受不住我们的内力强行打通,只怕她人能苏醒,这武功怕是废了大半…”
“孩儿认为,这曲姑娘,应该没有骗我们,兴许这一季珠真的消失了。”
颜妃真一抬手,神色鄙夷,“这曲府的人各个都精得很,二十年前虽救过我的性命,但也耗了我几年的内力助他们完成了护心铜甲衣。她还敢拿恩人自居,真是可笑。”
“那…”上官情面露难色,“孩儿曾应承过她,只要她杀了玉瑾公,我便助她复仇。这下她没了一季珠,娘亲可是要她性命?”
“这倒不用,”颜妃真复又踱步到寒玉床边,盯着了梵音的脸颊,“音儿若苏醒,功力会自行散去大半,我们天一派从此就少了一大高手,为了我们的千秋大业,倒是令我好生头疼。”
“娘亲的意思可是,给曲姑娘一个机会?”
“曲醉薇毫无根基,里应弃之。但这江湖里,有仇恨的人才最好控制,况且你的无相神功练至第五层时,需有外力辅助以防走火入魔,她的出现,倒是让我有了克制你心魔的法子。”
“孩儿现已练至第三层,可并没有异象发生。”上官情不解,皱眉道。
“《无相神功》本是天一派的分支无相门留下的武功绝学,意在练力,以力控气,配合剑道,达到有形化作无形剑,招式狠毒,剑剑毙命。但每一部绝学达到至高点时都会有一个瓶颈,《无相神功》虽把剑道发挥了极致,但也提前衍生出了心魔,这心魔不除,你只会被恶念摆布,最终成为一个杀人魔头而已。”
“娘亲,这…”
“为师只找到暂时压制你心魔的办法,需有人修炼另一支派无极门的内功心法,在你心魔发作之前,由她向你灌输内力,控制魔念。而这个人只能由一个毫无内力之人修炼,否则任何内功都会与之相克。现在我们天一派都是以无相门的内功为主,无极门在三十年前就已没了传人,修炼起来极为困难,这曲醉薇能否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要是侥幸达成,不仅可以助我们天一派完成大业,还可帮你抑制心魔,一举两得。”
“要是她没有练成…”上官情小心试探。
“便是废人一个,如果她连入门心法都无法练成的话,留她何用。”颜妃真字字铿锵,复又踱步到椅榻上,手撑着头,躺了下去。
地牢。
曲醉薇躺在冰凉的石床上彻夜未眠。
她一睁眼便看见墙上的铁窗,偷着月光,留下一地虚华。这地牢寒凉,也没稻草棉被遮体,少了一季珠,身体也越发透着寒意。自从来到这秦月宫,更是无一日睡得安生,身子也开始变得虚弱无力,可仔细看了这牢房,除掉石床外,却无一物可用。想到这,她便觉喉咙干渴,奈何夜深人静,连看守的婢女都已就寝,谁人还管她的死活。
她本欲接着入眠,却勿地听见一些细嗦的响动,她会心一笑,便接着假寐。
上官情踱步到牢门外仔细观看,这牢房本就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得阳光,连这烛光都不应景,非得断了自身,随风泯灭。月光袭身,映衬得曲醉薇的背影更加孤寂,他忽又忆起那晚龙跃涧的情形,心竟像被利刃挖去一块,徒留了一地的无奈。他轻声咳嗽了一声,便道:“姑娘可睡下了?”
曲醉薇不答话,依旧闭着眼,小声喘息着。
上官情轻扯嘴角,些许明白了什么,“姑娘莫不是还等着我来?”
曲醉薇的躯体还是未动一分。
“要是姑娘不愿见我,我上官情只好处处躲着姑娘了。”
曲醉薇睁开眼,叹道,“看来我曲醉薇又一次信错了人。”说完,便起身,坐立在了床沿上,“公子为何现在前来,许是看我的笑话咯?”上官情低头笑了两声,“姑娘明明早已猜到我会前来,何必又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这可使不得。”
曲醉薇冷笑了两声,“如若你是来取我性命,何需多费唇舌,怪只怪我命薄,今生错听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天下男儿皆薄幸,我只悔恨当日为何不能毙命于曲府…”
“今日大殿上,师尊明着给你条活路,你偏不走…如若不然,哪会现在委身于此,说这等丧气话。”
“我一名女子,在江湖兜转,本是不易,还得卷入你们这纷争…”曲醉薇摆弄着发丝,低头复又问道,“那日你应承过我的,可还记得?”
上官情嗤笑着,“当然,我这不来见姑娘了吗?”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天一派收我为徒,可有条件?”
“姑娘果真是聪明之人,五年之约,如何?”
“你们天一派损了一名大将,可是想把这宝全押我身上,那我曲醉薇可真是失而复得。你就不怕,我武功练成找你报仇?”上官情听到这,忽沉了眼,曲醉薇向外望去,这月色浓黑,更加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半响,只听见他呢喃道:“姑娘当真就这般喜欢他?”
“他这般欺我,我与他早已两清…”曲醉薇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如天边的云,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姑娘若报完父仇,我上官情随时等候姑娘。不过要是你武功不济,死在我上官情手里,可不要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我可不嫌命长,此后你便是我师兄了。”曲醉薇语气闲适,却清冷如刀。
上官情负手而立,这月光恰好洒在曲醉薇侧身的脸庞上,他眯着眼,想猜透她的内心,却又被这眼里的清卓拒了老远,忽的她回头惊鸿一瞥,又似繁华般让人垂怜。他回过神,盯着了身影意味深长地一笑,就此离去。
上官情刚走到拐角,便见着婆娑女在此等候。
婆娑女听见他们的对话,心有疑惑,问道:“公子,这曲姑娘到底是何意?”
“要想在这江湖生存,不就是这般保命吗?”
“公子的意思是说,这曲姑娘想通了,不为玉瑾公的事情与天一派作对?”
“这江湖哪有真情之人,些许都是相互利用罢了,这曲姑娘想通未尝不是件好事,心无杂念练功,助我天一派完成千秋大业才是正事。”
“要是曲姑娘五年后未能成功…”
“那便由我上官情,亲手了结她的性命。”上官情挑眉一笑,消失在走廊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