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起,苏离倚在门边不停地向外眺望,隐约能听见城外交战的冲锋声。已经几个时辰了,看起来是场恶战。
下人早已准备好了午膳,四菜一汤虽然简单但却很精致,想来是宇文邕走前吩咐的。
端起碗筷用了两口顿时没了胃口,将将搁下就见一小厮打扮的人突然跑进了屋子。苏离蹙了蹙眉,警惕道:“怎么没见过你?有事吗?”
小厮低着脑袋,双手垂在两边,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正当苏离发难之计,他突然开口道:“王爷命小子前来接姑娘出城。”
“王爷?”苏离略微疑惑,“哪个王爷?”
“是兰陵王,他命小子私下把姑娘接出来,王爷现下正在城外与周国交战,说是等收兵就立马回营与姑娘团聚。”
小厮说得情情切切,苏离咬着唇,觑着身前男子,心中觉得怪异,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妥,只道:“宇文邕答应放我回大齐,你稍等片刻,等他回来我再跟你走。”
小厮抿着唇不接话,突然跪倒在地恳求道:“姑娘请不要难为奴才,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姑娘一去周国多日,王爷忧心如焚,特派奴才来接您。现在趁着驿站里没什么人请姑娘快随奴才走吧!那周人当真比王爷还可信吗?他若是想送您回去,一早就着人护送了,何必一拖再拖?”
小厮的话令苏离有些动摇,的确,宇文邕说是关心她的安危,却也总是拖沓,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留张字条,便立刻随你走。”
小厮微微颔首:“那还请姑娘动作快些,被人发现可就难走了。”
两方对战了几个时辰,死伤相差无几,仍旧不分胜负。周国军队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倒是牵制了齐国一部分兵力,绕到了后方将齐军拦腰截断,而高长恭也留了一手,一早便派人在城门的左右两边埋伏了下来,他左手一挥,两边士兵忽地全冲了出来,逼得宇文邕不得不后退。
借着他斩杀左右夹击的士兵之计,高长恭再次率众逼了上来,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宇文邕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那闪着银光的铁面,头一次生出棋逢敌手之感。
他猛地转身,下令关闭城门,看着奔腾而来的齐军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宇文邕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的交锋竟这般难分上下,看来那兰陵王战神的称号也不是徒有虚名。他眯了眯眸子,又想起了尚在驿站里的苏离,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是越发的舍不得她离开了。
刚刚查探完城楼上,便见他的随从冲了上来:“主子不好了,苏姑娘她走了!”
宇文邕惊得睁了眸,将小五子拉到跟前急道:“她走了?我不是叫你派人看着她吗!你怎么能让她走了!”
小五子被吼得心口直跳,他还从未见自家主子这般慌乱过,情急间想起了苏离临走前留在桌上的字条,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了宇文邕。
宇文邕立马展开,迅速扫了一眼,鼻间呼吸浓重,胸口起伏,不自觉将手中的字条缓缓收紧,捏成了团。
小五子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方才出去办点事儿,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守在驿站里的侍卫通通昏倒了,奴才当下就冲进了苏姑娘的屋子,里面空无一人,衣物也都还在,然后就瞅见桌上的这张字条……”
声音越来越弱,宇文邕的表情也愈来愈难看,小五子立马噤了声,再不敢多言。
苏离一出驿站就被人打昏了,再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岩壁上的烛火闪着微弱的光。
她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周围没有窗子,空气也不是那么清新,看起来像是个地牢。
“咚咚——”
远远传来沉重地脚步声,引起阵阵回音,瞬息间越发的近了。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恍如尘封了许久,门开了。
苏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借着烛光终于看清了来人。
“宇文护!”
苏离忿恨地吼道,都怪自己太轻信于人否则怎会落到这个老贼的手中!
宇文护捋了捋胡须,得意地大笑了几声:“苏姑娘不用害怕,老夫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没想到宇文邕那么在意你,派了十几个人守着你,可惜……”他踱了几步,轻哼了声又道,“他还太嫩,老夫还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倒是长了本是,自作主张上了战场,他以为他建立功勋就能扳倒老夫了么?休想!”
苏离偏过脸,嗤之以鼻,只觉面前的这个人太自大,自大得可笑。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凉凉地语气叫宇文护变了脸色,随行的护卫见状立马拔出了长剑。宇文护抬手挡住了侍卫,兀自走到苏离的身旁,缓缓蹲下了身子,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颚,猛地抬起,迫使她与他直视。
“都说红颜祸水,可幸有你这个祸水,否则老夫怎能制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宇文邕呢。”
苏离讨厌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可现在她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更别提逃跑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冲上去跟宇文护同归于尽,但是,她不能冲动,她必须要为高长恭保护好自己,倘若真如宇文护所言,他必定会用她当做交换的筹码,亦或是……威胁。
门再次合上了,苏离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她要学会忍耐,她相信,高长恭定会来救自己的。
夜很快就降临了,宇文邕巡视完城楼觉得越发烦躁,派去齐营的探子都回来了,皆说没有苏离的踪迹。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定是被宇文护给掳走了。
不自觉团起了拳头,狠狠击在了城墙上,摩擦而生出星星血丝,恍如体会不到一丝痛感。
他隐忍多年,眼睁睁看着大皇兄被宇文护害死,又旁观着二皇兄被宇文护制约,宛如一个傀儡皇帝,如今就连心爱的女人都被抢走!他痛、他恨!他发誓终有一天必定要将那个老匹夫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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