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离的淫威之下,刚刚平复的内宫,近来又有些风吹草动,关于苏离来历不明的说辞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高殷一向对苏离宽厚有加,但是对于她的背景也确实不了解,只是因为个人喜好直接封了女官。太后听到谣言后就震怒了,苏离自知逃不过这场灾劫,至于陷害自己的人,她心中也多少有数,只是可恨,当初还是手软了!
两日过去,谣言愈演愈烈,就连这次与陈国的战争,也被牵了出来,说那萧克是苏离带回朝的,这来历不明的身份,恐怕就是那梁国的余孽,为了挑起陈国与齐国的纷争,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已升为太后的李祖娥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了,下了懿旨要处斩苏离,却被高殷拦了下来,他带着苏离赶去了康宁宫,此时,李祖娥正在午休,听见侍女的禀告之后,立马起了身,整理好妆容便赶去了正殿。
苏离一见到李祖娥从后殿走了出来,便恭敬地双膝跪地,喏喏请安。李祖娥觑了一眼,便转眸看向旁边的高殷,蛾眉轻蹙,不满道:“皇上,哀家不是已经下旨将她处斩了吗?”
高殷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他是个无用的皇上,朝政上有宰相和母后从来由不得自己,无论大家传得如何,苏离又是怎样的人,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宫里,只有她对他最好。当初,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也是她默默陪在自己的身边,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值得信任和维护的人。高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苏离,深吸了一口气,面对满脸怒气的母后,他沉声道:“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动她!”
苏离讶异地抬起了头,她没想到一想懦弱无争的高殷会为了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对象还是他的母后。
李祖娥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看着高殷坚定的目光才确信这是真的,不觉面上挂不住,气得拍案而起:“皇上,你竟然这样对哀家说话?这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高殷一言不发,坚定的目光再次顶了回去,他怕再次开口自己会惧怕母后带来的威慑,可在李祖娥看来,这就是无声地反抗。她没想到,自己怀胎十月,多年来一直小心保护的太子,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她,一时怨怼全转到了苏离的身上。
“今天本宫就要办了这个来历不明,挑拨我大齐跟陈国战争的贱人!”
太后一言一发,守在旁边的宫监全都上前了,高殷急得冲着宫监怒喝道:“放肆!朕在这儿谁敢造次!”
“我敢!”
声音从门口传来,一群人全望了过去,娄昭君身着盛装正站在康宁宫的门口。她收回了搭在宫监手臂上的右手,迈进了宫门,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先是走到了苏离的身边,居高临下不屑地斜睨了一眼,自己沉寂了这么多天,看着她在后/宫逍遥,当初立君大典上招的道,终于有机会报仇了。娄昭君收回目光,看着已经迎下来的李祖娥,漫声道:“看来哀家来得还算及时。”
李祖娥很是讶异,没想到小小的苏离竟把太皇太后都招惹来了,虽然心中略有起伏,但面上还是一副常态,略带微笑恭敬道:“太皇太后您怎么来了?不是在宫中静养么?”
娄昭君轻哼了一声,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把玩着指尖的护甲漫不经心道:“皇上圣旨上是不许外人进寿安宫叨扰,没说我老婆子不能出来吧,如今宫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还牵扯到前方的战事,哀家怎能不出面?”虽然话没有说白,但是一般人都能听得明白,那是在说宫里大小事务离了她娄昭君不行,摆明了是瞧不上汉人出身的李祖娥。
李祖娥虽然心里早就恨意丛生,但面上还维持着谦和的笑容,假意讨好道:“想着您年事已高,只是不想增添您的烦忧,好歹臣妾也是皇上的额娘,当朝的太后,这等事情理应亲自处理。”
娄昭君懒怠与她多费唇舌,现在出来不过想在后/宫重立威严,也为了报当日之恨。
她瞧了瞧跪在脚边的苏离,二话没说,冲着守在门口的宫监厉声道:“还不快把她给哀家拖下去!”
“等一下!”
高殷情急之下喊出了口,但又不知拿什么话反驳,现在连太皇太后都出面了,苏离这回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娄昭君没想到一向懦弱胆小的高殷会这么大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着这个女人,真想不出是苏离魅力太大了还是高殷变了。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锐在二人面上逡巡,正想开口说话却听高殷突然道:“她不能斩!”
“哦?为何?”娄昭君突然来了兴致,她倒要瞧瞧,高殷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高殷不敢看母后跟祖母咄咄逼人的目光,只道:“朕已将苏离许配给文襄王的四子——兰陵王高长恭,因为国丧期间婚事暂延,如今她已身为皇家人,根据大齐律例,皇室宗亲死罪可免。”
娄昭君瞪大了眸子,没想到高殷釜底抽薪来了这么一招,可是律例摆在那儿,确实无从反驳。她气得嘴角颤抖,自己贵为一国的太皇太后,最尊荣的女人,竟然还摆不平一个五品女官,与生俱来的高傲令她气结难平。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又跟大理寺里的一对罪犯关系不清不楚,怎配做皇家的儿媳!”
此话一出众人都在寻找那个大胆的声源,此时,小宝不卑不亢地从侍婢中走了出来,恭敬地向皇上、太后跟太皇太后一一行了礼之后,才道:“奴婢自知有罪,不该无礼多言,只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生生将苏离又重新推进了火坑。
苏离眸子里都要生出火来,果然是小宝不错,早知她一直怀恨在心,当初就不应该手软!苏离暗自攥紧了拳头,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所说的也句句属实,但是可恨的是,关于自己的来历一直是她的禁忌,她从不对人说起,可今天却叫人拿来当做送她去断头台的把柄,实在是可恨至极!
“既然如此,苏离,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李祖娥又看向正欲开口地高殷,皱眉道,“皇上,你就不要再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辩驳了,有失身份!”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重,可是身份什么的他真的不在乎,当初要不是苏离,他恐怕什么也不是,这皇位还不知道谁人在坐着。
“无论如何,朕已经为他们赐婚,三年后,国丧期一过便是大婚之日!”
娄昭君讳莫如深的眼眸暗了暗,如今这般,再争辩下去也是无用。况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大动干戈实在犯不着,于是便缓了语气:“既然如此,那就把她发配到皇庄做苦役!”
高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在坚持下去也是无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苏离无力地坐倒在地,她什么也不怕,遗憾的是,恐怕不能亲眼见到高长恭凯旋归来了。她答应过他,等到那一天,要在城楼上亲自迎接他;他说过,他要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