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了紫苏的传报,夜幽宁蹙起了双眉,“她又来做什么?”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算了,我去打发她走得了,省得叫公主烦心。”紫苏满脸的愤慨,转身便想要出去。
“回来!”绿袂低声喝道,“你这么冲动,气是消了,可那个女人向来睚眦必报,今后还不定给公主使什么绊子呢。”
“可是……”
紫苏还未说完,便听得门口一阵响动。下一刻,几人便看见季嫣然未得夜幽宁的同意,直接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在几人错愕的目光中,她走到夜幽宁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蔑地笑着:“夜幽宁,你以为这样便可以打击到我么?”
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夜幽宁淡静地坐着,泰然自若地看着有些狂狼的季嫣然,“淑妃娘娘,这又是怎么了?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惹得尊贵的淑妃娘娘不痛快?”
季嫣然冷冷地笑着,“夜幽宁,莫以为你有连王殿下保护便可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没有用的。”
夜幽宁深深地看了季嫣然一眼,便回眸再向绿袂微点了点头,绿袂便带着紫苏先下去了。
“幽宁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了娘娘,还望娘娘明示。”夜幽宁低眉,保持着合宜的礼仪,柔柔软软地说道。
“要不是你的那位好哥哥胡说八道,今日豫书待我又怎会如此冷淡?”季嫣然气恼地瞪着夜幽宁,“若不是为了你,你的那位好哥哥可会对豫书说些不三不四的言语么?”
“娘娘此言差矣,幽宁的四哥哥乃是耿直之人,又怎会有那些不三不四之言?”夜幽宁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被子,“况且,娘娘都是快要入宫的人了,今日这番话是幽宁听见了,没有什么大碍。可娘娘需得防着隔墙有耳,倘若旁人听了去,只怕娘娘的清名便要有污了。”
季嫣然的神色微微一顿,却依然冷厉地看着夜幽宁,“哼,我连当着你的面都敢说,又何惧他人?我清者自清,不似你一般,刚和哥哥亲热完,便去和那什么南玉国太子苟且!!”
“季嫣然,你不要太过份了!!”说这话的人并非被骂的夜幽宁,而是掀了帘子大步走进来的季微浛。
今日他得机入宫,便想来这里看看夜幽宁。可不曾想,还在屋外便能听见季嫣然尖利的声音,让他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
看见季微浛恼怒的神色,季嫣然微微一怔,“哥哥,你怎么会……”
“果真如连王所言,你当真是欺人太甚了。”季微浛走到季嫣然和夜幽宁之间,将夜幽宁护在自己的身后,“你为了要入宫,牺牲我与幽宁的幸福不说,此刻还要来幽宁这里胡闹,你这是在做什么?光是让我们痛苦还不够,还要来落井下石么?”
“哥哥,我……”
“嫣然,过去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在我的眼中你是个美丽纯净的好妹妹,可今日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你的请求,我毫不犹豫,没有丝毫怀疑便相信了你的话,结果却让我今日与幽宁生生分离。幽宁在宫中受苦,我感同身受,这里就像是被挖了一个大洞,从此一生不复和暖。”季微浛抬起手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你知道么,当我听到爹说,要我迎娶别人为妻,而你将要入宫成为淑妃娘娘的时候,我这里,在滴着血。”
夜幽宁泛红着眼看季微浛。
他的痛,她能感受到。他的恨,她也能明白。
他们都是一样的,明明相爱,可从此一世,再不能相守了。
那样锥心的痛,他们都是一样的。
“……”季嫣然咬着唇,握紧了双拳。
“我那样的疼痛,你都看不到,看不懂么?”季微浛嘲讽地笑了笑,“幽宁,你也明知道,幽宁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却一再地伤害她,叫我情何以堪?”
“哥哥,你说的这些话,把我当做了什么?”季嫣然满脸的委屈和不甘,“若不是她,你我之间会生这样的嫌隙么?若不是她,豫书又何故对我冷漠至此?”
“哈……”季微浛讽刺地笑了一声,“我与你生的嫌隙,豫书待你的冷淡,你以为当真都是为了幽宁么?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我们对你这般寒心?”
颤抖着双唇,季嫣然冤屈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我做了什么?我追求自己的爱,有什么不对?”
“爱?哈哈哈哈……”季微浛仿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他看着季嫣然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冷漠和嘲弄,“你是说,你爱皇上?”
“难道不可以么?”季嫣然倔强地微仰起头,“凭什么,凭什么你与夜幽宁的爱便是对的,凭什么我与皇上的爱便是错的?你们都指责我,都说我不是一个好女子,可我顺从自己的心又有什么不对?”
“那豫书呢?豫书算什么?”季微浛怒极反笑,“我突然替豫书庆幸起来了,兴许没有娶你为妻,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
“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啊,你怎能这样说我?”冰凉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滑过季嫣然细腻的脸颊,“我是你为一的妹妹啊,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这样的伤害我。以前,你从未这样指责过我,可是,自从你有了这个女人之后,你便再也不疼爱我了,所以我恨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季嫣然!!”季微浛怒不可遏,扬起巴掌就要甩下去。
“你打呀,你打死我好了!”季嫣然执拗地扬起了头,“当年母亲生下我便离去了,爹爹又将我送走,反正我从小便是个没有人爱的野丫头,你现在就打死我算了!!”
“你!……”
眼看着季微浛的这一巴掌就要下去了,一直静默地看着两人争吵的夜幽宁伸手阻拦了他。
虽说季微浛是季嫣然的亲兄长,可如今季嫣然是夜旭阳新封的淑妃,便再不是季微浛所能责打的了。否则,便是对皇室,对夜旭阳最大的不敬。
当日为求夜旭阳收回赐婚旨意时,季微浛便已经触怒了天颜。倘若此刻再出手打了夜旭阳摆在心尖上的人,只怕便是神仙下凡也再难救他了。
“幽宁……”
“不要冲动了,一时的冲动,可能会叫你一生遗憾。”夜幽宁对季微浛摇了摇头,季微浛才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手。
“夜幽宁,我不用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季嫣然眯起眼睛,冷冷地瞪着夜幽宁。
“娘娘说我慈悲,您这是在说笑么?”夜幽宁的唇角微微扯起,清冷,讥讽,“幽宁可不是为了娘娘呢,只是怕微浛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恼气伤了身子,更不值为她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你!”
“娘娘,幽宁不会多话,只问娘娘几句。”夜幽宁又恢复了平日里淡静的模样,轻柔地笑着,好似在面对着自己最亲密的闺友。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没有理会季嫣然的反驳,夜幽宁只自顾自地开口问道:“娘娘说自己爱着父皇,那么娘娘的这份爱,可有一丝杂质?”
“……”季嫣然的神色微微一僵。
“娘娘今日可为了父皇而舍弃了甄将军,那么来日,娘娘可会为了别人,或者别的利益而舍弃了父皇?”
“……”
“倘若娘娘有朝一日发现,父皇对娘娘的好,对娘娘所谓的爱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娘娘又会如何?”
夜幽宁每问一句,季嫣然的身子便更僵一分。当夜幽宁说到,夜旭阳今日的情深意切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虚无之物时,她嗤笑了一声。
“公主又何必为嫣然多虑了。”拿出丝帕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季嫣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自如,“公主自身尚且不保,还有闲暇去思虑他人,这一份慈悲之心,叫人佩服啊。”
明里她像是在赞许夜幽宁的慈悲为怀,却字字句句讽刺夜幽宁乃是一尊泥菩萨,无力自保还自作多情为他人思想。
夜幽宁神情自若,正欲开口说什么,便听得门帘再度被掀开。
三人回头看去,之间绿袂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在她之后,便跟着穿了一身明黄色云锦双凤锦袍的皇后走了进来。
“哟,这里可真是热闹呢。”皇后淡淡一笑,便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
夜幽宁也赶忙起身,连同其余几人福身向皇后行礼,“幽宁(微臣/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急着让他们起身,皇后低着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半晌才抬眸冷冷地斜睨了季嫣然一眼,笑着道:“季小姐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怎么就自称臣妾了呢?”
季嫣然的神色微微一顿,眼底闪过屈辱和凌厉。只是她一直低着头,让人没能看清。
“你尚未入宫,妄自称为臣妾,此处可是不合礼制的呢。”皇后浅笑着,一副端庄雍容的模样,“况且,皇上虽有旨意要纳你为淑妃,可如今纳妃仪式尚未办,你这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只怕,是要污了季小姐的清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