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他只是饿了想找点东西吃而已，教训一番便是了，你又何必下此重手？”
张正实在不忍心看到小乞丐受杖打，忙喝住了龟公。并非张正同情心泛滥，想这天底下，战乱繁发，像小乞丐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哪里是他张正同情得了的，况且如今他是自身难保。只不过他看到这个小乞丐如此硬气，想起了自己前世孤儿时的孤苦无依，倍受欺凌的日子，眼前这个小乞丐又何尝不是当年的自己呢？虽然身份低贱，但心中傲骨始终长存于心，虽倍受欺凌，却又咬紧牙关撑起生活。
“公子不必可怜这乞丐贱民，这种贱骨头，不打狠点他是不会长记性的。”龟公见是院里的客官，忙面带笑容的向张正说道。
“兄弟就算是给本公子一个面子，放了他，我保证他日后不再来你怡春院偷食便是。”张正本身对这龟公就没什么好感，可毕竟人家有理在先，也只好客气的说话。
这龟公倒也识趣，懂得顾客便是上帝的道，忙道：“公子如是说，小的便放了他。实在抱歉，打扰公子喝酒的雅兴了。”
“无妨，无妨。”
龟公走后，张正扶起了小乞丐那瘦弱的身躯，小乞丐衣衫烂褛，隐约间可以看到小乞丐的皮肉，净是红红紫紫的一片，饶是这小乞丐被人打得多了，才会是这般光景。
张正将小乞丐扶到自己的桌子处，好生让他坐下，问道：“你怎么被打得如此凄惨，却吭也不吭一声？”
一路过来，小乞丐都未吭过一声，两眼更是呆滞无神，但当坐下来后，看到桌上的烧鸡，眼中便有了生气，眼神更是没从烧鸡上移开过。
张正见小乞丐两眼盯住烧鸡看，以为小乞丐是饿的，从烧鸡上撕了个鸡腿，递到了乞丐面前，道：“喏，饿了吧，快吃吧。”
小乞丐楞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正，紧接着又一把将鸡腿抢了过去。可奇怪的是，小乞丐抢过鸡腿后，并没有直接吃，而是直接放进了怀里，藏了起来。
把鸡腿藏好后，双眼又继续盯着桌上的烧鸡看。
张正这回可被小乞丐逗乐了，暗笑道：“你丫的，还懂得打包了。”
“好吧，整只烧鸡都给你吃吧，烧酒要不要？”张正把整只鸡都推到了他面前，还指了指剩下的那壶女儿红道。
小乞丐噎声不出，拿着烧鸡，提起酒壶，便跑了出去。
“他娘的，这小子还学会喝上一壶了，老子给你吃的，也不懂说声谢谢，莫不会是个哑巴吧？”张正喃喃的笑骂了一阵，对这么个奇怪的小乞丐倒起了兴趣，连忙跟了上去。
张正是不知道，乞丐们过的都是天为被，地为床的生活，荒天野地，珠寒露冷，有这么一壶老酒，晚上睡觉前喝上几口，便整晚都不觉得冷了。
跟着小乞丐，一直走到一座破旧土地庙。如今乱世，民不聊生，连保丰收的土地庙都没了香火。
庙中土地爷正坐庙堂之上，神像前并没有香火贡品，有的只是七乱八倒的瓶罐酒杯，一层层的灰尘风沙，庙墙更是蛛网密布，通风四处。
乞丐儿提着烧鸡烧酒，才刚入庙门，便遭到一帮年长的乞丐哄抢，可怜乞丐儿，瘦小力弱，挣扎了一番，眼巴巴的看着手中的烧鸡被硬抢了去。自己都没舍得吃的烧鸡，却便宜了这几个整日只知睡觉，不出门乞讨的懒骨头。
无奈，小乞丐只好躺回了庙角一处，此处是他的唯一栖身之地，除了这里，他再也没有地方可去，即使是和一帮恶丐住在一起，他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小乞丐回到角落，掀开了一张稻草结成的“棉被”，轻声叫道：“妹妹，肚子饿不？哥哥给你带好吃的了。”
原来稻草棉被下，还盖着个小姑娘。小姑娘脖颈处肿胀突出，像极了长了个大肿瘤子，像她这种小乞丐，也只能呆在这里藏起来，人们对她这番长相的人都是避之不及的，莫说是出去乞讨，恐怕被人见着都会挨抽打一顿。虽知古代怪力乱神之事甚多，特别是民间笃信鬼神之人特多，她这个病，免不了会有人会觉得她是被下了咒或者鬼上身了。
“哥哥，你的脸怎么啦？今日是不是又被人打了？”小姑娘杏杏的看着小乞丐，小手儿轻轻抚着小乞丐被打肿的脸颊，眼泪漱漱落下，小妮子虽然年纪还小，却已懂得心疼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哥哥。
“没啥，回来时摔了一跟头，今天哥哥可遇上好人了，讨了个鸡腿给你吃。”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一直藏在怀里的鸡腿，笑着对妹妹说道，说完还不忘偷偷看了眼刚才抢了他烧鸡的那帮乞丐，生怕仅剩的鸡腿也被他们抢去似的。
“哥哥，这鸡腿还是热乎的呢，你也吃一口。”小妮子咬了一口鸡腿，递给哥哥，想要和哥哥一起分享，此刻的她开心极了，她可是很久没有吃过如此干净美味的鸡腿了。
“哥哥不饿，刚才的好心人给了我一整只鸡，哥哥刚才吃了差不多半只鸡呢，剩下的全分给他们了。”小乞丐咽了啖口水，看着妹妹吃得如此开心，比他自己吃更觉满足。
“嗯，希望以后我们能经常遇上这样的好人。”
妹妹的话，让小乞丐想起了刚才遇到的那个怪人。乞讨这么些年，他碰到的不是些赶他走开，打他骂他，就是些随便给些残羹剩饭，冷菜冷饭打发他的人。哪里像今天遇上的公子，不仅救了他，还请他吃烧鸡烧酒，而且看他的眼神也不似别人那般鄙视嫌弃。
张正跟入庙中，没来得及制止恶丐抢食，却看到了小乞丐与他妹妹的这一幕，当真是凄凄凉凉，动动容容，这两兄妹的感情，令张正感动之至，更让张正想起了唐倩儿，想起了这个对他关怀备至，两情相悦的女孩，不知她身在化兴，过得怎么样，是否有什么困难，可惜自己四处流落，什么也帮不上她，相比这小乞丐，自己真心惭愧。
“小乞丐儿，你起码凭着一已之力，费尽心思的照顾着自己的妹妹，我却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保护，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呵护！”张正喃喃的道，可旋即又想通了，如果他在唐倩儿身边，岂不是让她也陷入险境，被人追杀？没有能力保护她之前，还是暂时不要回去找她的好。
此时小乞丐也发现了张正，正在想张正是不是来要回烧鸡的，张正便开声道：“小骨头，你可想治好你妹妹的大脖子病？”
张正也不懂小乞丐叫什么名字，见他如此硬骨头，有几份傲气，就直接叫他为小骨头了。
“愿意，你有办法治么？”张正送他烧鸡烧酒，他都不肯说一句话，如此说要帮治他妹妹的话，他立马就开声了。
“我可是太上老君的代言人，只要我念上几句咒语，再给你妹妹喝点神仙水，她的病便可不治自愈。”
张正现在学精明了，要想在这个年代生存，对人对事，都不可太过直接的说出来，宁可拐弯抹角多做些无谓的功夫，这样才会有人信服。就像在盐帮，如果他说用些神符和水喝，可治瘿瘤病，或许洪家大小姐还会相信几分，可他直接说出了办法，别人是连半分都不信。
“真的？你为何要帮我们？”小乞丐可不傻，他这一生遇到过太多的形形色色之人，他可不相信平白无故的，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上门，会自动上门的，只有危险！
“因为你像我以前小时候那般硬，你对妹妹的情谊，令我感动！”张正这句话倒没拐弯抹角，而是自信正直相告。
小乞丐看着张正，张正眼神之中那种自信满满的神韵，言词间那种不容抗拒的正直威势，解开了他所有的疑惑，连忙跪下嗑头道：“求太上老君为我妹妹治病，小虫子日后一定做牛做马相报！”
机会转瞬即逝，像他们这种贱民，死了就跟无意间踩死条臭虫一般，稀松平常，更是不会有人可怜，如今有人愿意帮他，已经是几世修来，小虫子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救妹妹的机会。
“原来你叫小虫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你模样，还真象个打不死的小强，你的这么傲气，应该做个虫王，哈哈！”
躺在稻草铺上的小姑娘，眼睛一眨一眨，嗑吧嗑吧的看着张正和她哥哥，正奇怪哥哥为什么跪拜眼前的这位大哥哥，还说他是太上老君，那不是小时候说书人说的，用丹炉炼孙大圣的老头么，怎么他这么年轻？他真的是神仙？
庙里另一边的乞丐们，都奇怪的看着张正和小虫子，指指点点的细声说着。
“这个小公子是太上老君？小虫子脑子被打成浆糊了么？这也相信。”
“是啊，我听说他妹妹的那病叫瘿瘤病，多少大户官绅人家得了这个病，都治不好，这位“太上老君”能有什么办法？”
“哈哈，也只有小虫子这种傻子才会信他了。”
“……”
张正看着小女孩，女孩儿脸虽然脏乱，可长得还是蛮好看的，圆通通的脸蛋儿，大眼睛闪亮，小鼻子晶莹剔透，就是脸色略显青黄，饶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有就是那肿胀的脖子，显得特么的突兀，不过看脖颈的样子，小女孩也只是患这个病没多久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