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湘言罢,室内一干人都惊呆了,选在这个时候告御状,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办。
长泽的君主萧安是个怎样的人,恐怕生在疆土上的百姓无人不晓。才能不及兄长,品性不如先皇,却被早早立为太子,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自小惯出这养尊处优的性子,如今已近不惑之年,暴躁的个性愈发明显。
苏睿一眼瞧见地上的瓷瓶,他知道岑湘的打算,却摸不准皇上此刻的心情。
皇上眯了眯眼,他看着岑湘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沉默半响后,开口道
:“可以停了。”
展平风正在后边捣鼓着什么,突然一声怪叫道:“娘娘睁眼了!娘娘活过来了!”
苏睿忙解开两人腕上的绷带,这才知道皇上说可以停了是什么意思。
刚拔下管子,岑湘就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软了下去,她急忙扶着床柱,半蹲半跪地倚在那里,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失态。
荀兰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此时也已幽幽转醒,脸色早不似之前那般苍白。苏睿细细为她把了把脉,心中忽觉有些蹊跷。
按理来说,过血需要近半柱香的时间,如今才不过一刻钟,荀兰体内的气血居然回旺了。他突然想起上次帮岑湘把脉,竟然未觉察出脉相。这种种超医学现象,让苏睿心里纠缠万分。
皇上疾步走上前去,倒不是冲着荀兰,反而双手将岑湘扶了起来。岑湘后背一僵,被惊吓得不轻,踉跄着又跪了下去。这回,众人惊讶得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皇上去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民女,虽有姿色,但皇上并不是如此不分场合,贪图美色之人呐!
谁知,皇上拍手大笑道:“这灵血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圣物!失血至此,你竟还未倒下!”他伸手一指,“你简直不是凡人!好!好!朕答应你,只要你为朕练成神药,朕什么都答应你!”
岑湘心底腾起一丝窃喜,她顿了顿神,俯首道:“民女求皇上给岑家一个清白!”
“岑家?岑家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皇上,岑家如今还被关押在大牢里,民女费劲千方百计才取得物证。”岑湘将地上的瓷瓶捧起,“进贡给陵寝的这批瓷器,早已被掉了包,根本不是岑家瓷窑的青瓷!”
“哦……”皇上向旁边的太监一招手,“元升,你帮我去刑部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升点点头,随即退出房门。不多时,珍宝司来了位掌首,对着岑湘手中的瓷器细细鉴定了一番,而后躬身道:“皇上,这分明是南国崇明的东西啊!而且……”他凑上前去,低声耳语道:“这和他们每年进贡给宫里的瓷器是一模一样的!”
皇上一听此言,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微妙之色。这件案子虽牵扯到皇室,但案件审理全权都交由刑部负责。徐昭不久前上奏说明案子将结,还说岑家有人已经招供。这究竟是误会,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呢。
岑湘见皇上有所迟疑,便又道:“只听民女一家之言当然不足为信,恳请将刑部尚书徐昭一并带上,民女愿当面与他对峙!”
这头话音刚落,皇上还未表态,禄升便在一旁小声道:“皇上,这天寒地冻的,要不让奴才去给徐大人传个话吧。”
皇上斜了一眼,淡淡点头。
大家很快都退到了大殿内,只留下展平风和景月照看着颜妃。因特殊情况,今日早朝也一并免了去,大批的朝臣滞留在千阳殿外,纷纷议论着皇上喜得皇子的消息。
禄升远远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徐昭,他向周围张望了一眼,恭恭敬敬道:“徐大人,皇上传你到毓秀宫一趟。”
徐昭使了使眼色,两人便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什么事!皇上此刻召我前去作甚?”
禄升一拍腿道:“大人,我说这案子拖不得,骗不得,现在好了,岑家不知哪来了一个下人,带着不知从哪来的物证说要翻案!”
徐昭眼一瞪,没好气地说:“我怎知岑家剩下的那几个下人花样滔天,竟有本事混进宫来了!”
“怎么办,要不要当面戳穿那女的,就是她伪造物证!”
“你疯了么!”徐昭咳了咳,压制着情绪,“皇上以为我早就把物证拿去与岑家人核对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反正留在刑部的瓷器也是被掉了包的,咱们就承认了她的物证我们给的。以免落得个私扣物证的欺君之罪。”
“岑家不查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就先放了他们,煮熟的鸭子,还怕他跑了吗。”
福禄眼珠一转,会心笑了一笑。
瑶铃方知小姐在里头闹了这么一出,如今看着苏睿给她包扎伤口,也是心疼至极。
徐昭和禄升踏着寸深的雪终于赶了过来。一进门便来了个五体投地。
“皇上,都是臣的错,臣上回所说的那个招供之人,方才查明底细,却是岑家的生意上的仇家,还未来得及通报,这……这就……”
岑湘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撇过一丝讥讽。这徐昭果然是聪明人。一面圣就开始认罪。
皇上面露愠色,“你身为刑部尚书,未曾查清之事也敢妄下定论,上奏与朕,差点酿成大祸!她手中的物证,是不是你给她的!”
“是,是……皇上,臣即刻去刑部大牢,亲自释放岑氏一家。”
“这么说……”皇上抚着左手的墨玉扳指,正声道:“此事朕希望你处理妥当,还岑家一个清白!鉴于你的失职,朕扣你半年俸禄,可有异议?”
徐昭俯首,“皇上圣明!”
“其他的,朕希望你将这批货物的源头调查清楚,将功补过……好了,你下去吧。”
徐昭起身,临走时,他阴阴看了眼岑湘,总觉得这人有半分眼熟。
一场案子就这么给结了,岑湘仿佛还在云里雾里般,她被人搀着回去时,正看见元升急忙忙进了大殿,俯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她也没来得及细想,只觉两眼一黑,便栽了过去。
昏迷中,岑湘又开始做梦了,这个梦不同于往常,里面没有她,没有任何熟悉的面孔,但却异常清晰,异常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