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妃眉间添了一丝喜色,她微微一笑,道:“之前怎么没有听妹妹提起过?”
平家世代为皇家医官,医术在大虞可谓名不虚传,只是到了平月父亲一辈,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向先帝请辞,此后,无论软硬兼施都无法将平家的人请进宫中任职,如今伶妃能将这位平家的后人请进宫来,她倒是惊喜大过惊讶。
她是弘晋帝微服私访时带回宫中的,从贵人一直做到如今的贵妃,她陪伴弘晋帝身边二十多载,对他是有真的感情。而弘晋帝是个重情义的帝王,她曾为他挡过一刀,即使她一直无所出,弘晋帝也依然宠她如当年,这其中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为人处事张驰有度,不争宠不骄矜,既能做他的知心人为他排忧解难,又能做一个安分守己通情达理的好妃嫔。
她缓缓看了一眼一直守在内殿的楚子邢一眼,他出宫三个月难道都没有打听到平月公子的消息吗?
五皇子脸上的哀愁褪去,很快扬起笑脸附和道:“娘娘,快快宣他才是,父皇的病一刻也不能等了。”
“近来记性很是不好,若不是五殿下提起,我一时也没想起来,”伶妃柔柔一笑,先回答完俪妃的问题,停顿了会儿才眼神轻轻地看向五皇子,不疾不徐地道:“本宫今日已宣他进宫了,想必就到了。”
伶妃的眼神让五皇子面色青白交加,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漫不经心地轻视,他袖袍下的手握紧成拳,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要那些看不起他出身的人匍匐在他脚下,而这一天,不会太远。
正说着,便见门外的内官欢喜的进来禀报道:“殿下,诸位娘娘,平月公子到了,在殿下求见。”
俪妃站起身,含笑道:“快快请他进来!”
众妃嫔忙转身到八宝屏风后面等候,只有五皇子留了下来。
平月公子带着真淳踏入外殿,不等两人行礼,五皇子即刻迎了出来,“这位是平月爱卿吗?快快请。”
平月公子扫视了他一眼,旁边内官知机的小声解释道:“这位是五殿下!”
他微微颔首,既然他不摆天威,他也乐得不行礼,面露微笑道:“正是草民,劳烦五殿下带路!”
一行人边向内殿走去,五皇子边说起弘晋帝的病症,没说两句便被他打断,他含笑道:“殿下请先莫急,容草民看过脉再说,看草民说的是也不是。”
五皇子微微一愣,点头道:“也好,爱卿请。”他阔袖一摆,作了个“请”的姿势。
平月公子走到弘晋帝的榻前,眼角忽然扫到一旁侍立的人,他面上闪过一抹微讶,随即笑了笑,恢复一惯的潇洒自若,帮弘晋帝把起脉来。
殿内的熏香袅袅地燃着,大家都屏息静气,注意观察着平月公子脸上的神色变化,看这位医家谪仙是否能为他们的陛下带来佳音。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将弘晋帝的手放进了明黄的锦被中,起身向五皇子施了个礼,缓缓道:“陛下这是久病入髓,为常年累月所积。又气滞血瘀,心气不足,乃心中有结无法释解,终成重疾。草民施以针灸之术为陛下通经活血,草再拟个药方让陛下每隔三个时辰热服了,慢慢调理好根本后再另行施药。”
旁边几位唯唯诺诺地太医连忙附和道:“平公子说的是,下官们诊断地也是如此症候。”
“杨总管,上笔墨!”五皇子一声宣,他转向平月公子,眉峰微锁,问道:“平爱卿,父皇这病多久能治好?”
弘晋帝的近身内官杨祝忙吩咐小内官奉了笔墨上来,平月公子挥手而蹴,拟好方法子后他随手交给了一直静默在一旁的真淳,并对五皇子笑道:“此症需得慢慢调理,快则两三日苏醒过来,慢则半月,若要痊愈,至少要三载功夫。”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等多种症候集结一身的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最是难依,下药难,更难的是病人不能忧思多虑。而弘晋帝虽然一生功绩平平,却是个心慈义仁的好皇帝,他自然想将来的继位者也能传承他的衣钵,以仁治天下。
他一生只得五子,太子早薨,皇二子被皇三子伤成瘫痪,最得意的皇四子出现意外,皇五子是个难成大器的,而皇六子贪**色连他的宫妃都敢**,这对风烛残年的弘晋帝来说,没有合适的继位者无疑是最大的心病,如今金国又来犯,边关屡屡战败,这更让他心气积郁难以平缓,想要治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五皇子眉峰一平,“那就有劳爱卿了。”
平月公子笑着摇摇头,“殿下,这是草民的婢女,她跟随草民多年,对药理病症也颇有几分精通,草民可将她留下来为陛下侍疾。”他侧过身子,让他能看见他身后的真淳来。
五皇子快速地接过他的话:“宫中有太医轮流随侍,岂敢劳烦这位姑娘?”
平月公子抚抚长须,可有可无地笑道:“若殿下觉得不妥也无妨,只是几日后草民便要启程回边陲,届时怕无法随侍陛下跟前了,”他眼风扫了扫屏风后,继续道:“若陛下的旧疾得不到彻底的医治,草民恐怕……”后面的话他不说他们也能明白。
五皇子脸上有些僵硬,他扫向一旁的真淳,真淳朝他微微一笑,福了福身。
他回头望了望床上几近油尽灯枯的弘晋帝,又略带藐视地打量了真淳一会,下马微抬,委婉地道:“论资历,宫中的太医医术不会比这位姑娘差,有了爱卿的提点,相信太医能很好的医治父皇的。”
“殿下说的有理,只是草民行医有个不好的习惯,草民要么不医人,要么就要将病人医好为止,半途假手他人的事情会对草民的名声有损。”平月公子略带笑意地望着他,那目光看在宫人的眼里,就像是在看一个蒙昧无知的人一般。在这宫苑之中,一点儿事情都出不得差错,半途假手他人,若陛下的病医好了,他得不得名声是一回事,最怕的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到时有个万一,平了他平家的祖坟都不足以谢罪。
五皇子被堵,心里有些快,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但要他接受他的安排,他又不甘心,正想着要如何应对之时,屏风后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的俪妃,此时出言道:“殿下,平家公子一番好意不可辜负,就请那位姑娘留下吧!”
若太医院的人有办法,陛下的病早就得到医治了,如何会等到如今病入膏肓束手无策?如今平家这位小公子肯进宫为陛下医治病情,五皇子如此行事未免太过轻率,俪妃不觉微微皱眉。
“是啊,平家小公子医术闻名天下,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他进宫的。”屏风后的伶妃也随后说道,她的语气虽然轻柔,却让人感到有股凉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