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后会意一笑,“能给咱们大虞的权相大人做妾,其实也没埋没了她啊,”
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异样目光和指指点点,真淳脸色有些发白,尴尬地从席中走过,清淡地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简舒窕一眼。
简舒舒先前听到众人讨论四皇子时脸上一片羞色,此时却感觉背后如针尖刺在身上,她回头一看,却见真淳正好低下头去,露出白皙优美的下颌和两侧精致的耳坠子,无限优美。
候府的园子设计得极新奇精致,一支活水引的湖泊,嶙峋怪石堆叠的假山,亭台水榭精巧难言。这后园中花香袭人,微风一拂,满园飘香。
虽多种香气夹杂在一起,真淳还是轻易地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她一路循着那股淡极的幽香往园子深处而去,最后停在一株人高的蔓尾花前。
她们家也曾种过这样一株蔓尾花,每年到初夏,那沁人心脾的幽香便散发在园子各处,花直开到夏末才谢,此花宜美宜香,却毒性极强,亦喜花人之憾,擅毒者之爱。
真淳伸手抚了抚横枝上姚黄色的花朵儿,一枝生六朵,含苞待放,娇怯动人。她将帕子附在枝桠上,小心折下一枝放入鼻端轻嗅,那股记忆中的味道是如此熟悉,让人感到温暖。
“淳儿,没想到老候爷家也有蔓尾花!”简舒窕跟在她后面。
她仍旧嗅着花香,并未回头,酥软的声音柔柔地:“这世上,人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仿佛无限感慨,听得简舒窕一颤,心底升起一股异样,她轻咬着下唇,低低嗫嚅道:“淳儿……你是在怪我吗?”
真淳灿然一笑,眼里闪过怒意,声音却绵长柔软,“我凌家上上下下近百条性命葬送在你们手里,姐姐和妹妹还在宫中受罪,这笔帐我们早晚要算清楚。”
简舒窕听见这话忽地抬起头,神色有些诧异慌乱,但很快地被她掩下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们家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遗憾心痛,爹爹也去殿前求过陛下的……”
真淳冷笑一声:“你爹为了你能当上四皇子的正妃,甚至将来的皇后位置,自然是要为你绸缪的。”
简舒窕从未见过这样的真淳,哪怕她已感知到她的有意疏离,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的淳儿凌厉,冷漠,还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她吗?她以为她们还能如从前那般修好。
她面露悲色,吐气如兰道:“淳儿,我从未那样想过,指婚是陛下的意思!我爹与凌叔父情如手足,岂会做那等事情……”
“就是因为情如手足,所以我爹才会那么相信你爹,”真淳冷声打断她,“这原本这只是我的猜测,那笔官银原本作修理运河之用,由我爹从国库里支出,再交到你爹的手中,这其中的手脚做得再完美,也会露出破绽,原本我也只是怀疑,直到那日我在父母的坟前见到了你爹……”
简舒窕掩唇惊呼道:“你见过我爹?”
真淳缓缓转过身,脚边的裙裾也悠悠转了一个弧度,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你爹说,”她顿了顿,垂下眼眸看手中的花,“我爹是被相国大人谋害的。”
她复又抬头看向她,“你即将成为四皇子正妃,而上官大人自来便是五皇子一系的,这其中的原由想必你应该能清楚。若我相信你爹的话,依我如今相国府妾室的身份,是最有机会接近上官晏的,最后得利的便是四皇子和简家。”
简舒窕眼里现出挣扎,不敢直视她的双眼,良久后轻轻叹息一声,脸上苍白更甚,“淳儿,既然你都猜到了,你打算怎么做?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的外公是帝师,自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一直辅佐左右,大姨夫是将军,简家与张家联手,就算权倾朝野者如上官晏,这么多年来都无法轻易扳倒他们两家的势力,更何况是一个刚刚家破人亡与自己一般年龄的弱流女子。
她心底为两人这么多年相交的情谊突然间就断裂而感到有些难过,对她心存愧疚,奈何天意不可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们为人子女,家族的荣耀就是她们立命之本,自己的人生从来由不得自己作主。
真淳神色由微妙变得暗沉,紧抿起唇又松开,“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并不能确定简仲维就是凌家的凶手,她只是想试探舒窕,没想到她终究承认了。如今她无权无势,就算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她也无能为力,心中只能更加苦闷和无奈痛心。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唯园子里的蝉声和风抚过树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阵一阵的,仿佛永不疲倦一般。枝上的姚黄色花朵点点簇簇,迎风而摆。
“淳儿!”一道温润的男声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两人望向声音的来源处,见头簪玉钗一身玉色锦锻衣袍的四皇子分花拂柳而来,两人心里皆是吓了一跳,此处是候府的后院,他怎么会来到此处?
四皇子仿佛看出两人的疑惑,却也不打算解释,含笑看向简舒窕道:“简小姐,我有话与淳儿说,能行个方便吗?”
对于四皇子与真淳的事情,简舒窕从未往过心里去,毕竟那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只是如今他与自己都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婚期也只有几月余,他当着自己的面说要与她说说话请她避让一下,有如云泥之别的称呼,是人,都会感到难堪,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感受吗?
她袖下的素手绞得发痛却浑然不觉,最后微微颔首,垂眸离开了这一处花景。
四皇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看着真淳,笑容温雅,眼里溢满柔情,带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你们两人的情谊还是那么好!”
真淳心里冷笑一声,如果她对自己还有那一份相惜的姐妹情,刚刚她就不会往人群之中走去而让她承受那些言语的中伤了。
“还是?妾不明白四皇子的意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妾不知道的事情,让殿下以为妾与舒窕的情分生疏了?”一声“妾”,提醒他她如今的身份。
四皇子一怔,苦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见她发上有几片飘落的花瓣,他抬手就欲去拨下来,当手落空时,他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手,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如蚁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