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典及其夫人王氏作为主人最先反应过来,忙笑脸上前迎接。于典并没有因常年在军营中作战而显得粗犷,相反的,是一个气质非常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拱手笑道:“相国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家父的寿宴,家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上官晏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抬了抬,面色如往常般清冷:“于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是老候爷的寿诞,我作为晚辈,理应前来祝贺!”
众人拱卫着的四皇子较其他几位皇子之后入府,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随着其他人员停下了步子,循目往这边望来,但见上官晏旁边静静立着的秋水人儿时,眼底不由地黯了一黯。
忽听身旁有人道:“咦,那不是简尚书吗?旁边的可是他的夫人与女儿?”
四皇子视线下意识往那人所说的方向望去,果见简仲维携着其夫人前来,后面盈盈跟着一位妙龄女子,行动间如弱柳扶风,耦合色的襦裙裙裳叶叶,装扮清雅又不失娇丽,将整个人衬托得愈加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
旁边的人听后,脸上的神色均不约而同的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视线从真淳身上收回目光,悄悄地往四皇子身上看去,简家小姐是皇帝陛下上个月指给四皇子的正妃,婚期定在今年的十一月末。简家小姐身子薄弱,平日里甚少出现在这种场合里,想必是听说四皇子今日也来为于老候爷加寿,所以才随了简尚书来的。
四皇子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上官晏与于典,笑道:“上官相国也前来为老候爷贺寿!”
于典及身旁的其他人员赶忙给四皇子行礼,真淳也屈了屈身,心底自先前远远望见他的那一刻就莫名的涌上酸涩之感,此时他近在眼前,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般俊雅清逸,笑如和风,往日的种种柔情蜜意便向一支支箭刺在她的胸口,隐隐作疼。万种心绪瞬间而过,最后她只将头垂得更低。
也许,这就是上官晏带她来参加于老候爷寿诞的原因吧!
上官晏身形不动的站立着,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君大于臣,哪怕他如今只是个皇子,也高于一个权相的地位,更何况他将来还有可能会荣登大宝!这么多人面前,他这番行为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藐视天威,众人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于是皆屏声静气,看这位皇子会有何反应。
四皇子倒似不甚在意的样子,仍旧如常般温和说话,见简家夫妇携着女儿走了过来,他便含笑道:“简尚书也来了!”说着,眼神望了眼简仲维夫妇身后的简家小姐,算是打过招呼。
简仲维作了个揖,爽朗笑道:“老候爷的大寿,下官怎能不来讨杯酒喝?”
众人一笑,谈笑间相携着进了候府。
女眷们随在后面,莺声细语,三两成趣,展目望去,簪钗摇曳,脂香粉馥,一片华衣鬓影。真淳走在最后面,并不像其他的夫人小姐一般欣赏品论候府内的景致,相国府的景致华丽骄奢堪比仙宫苑宇,永定候府内的景致装饰虽也不错,但相较起来就差上许多了。
正走着,突然,前面有几道阴影挡住了她的道,真淳缓缓抬首,见是舒窕与她的婢女,她身子僵了一僵,眼底有难受,有挣扎。
简舒窕清丽的脸上有丝病弱的柔美,娇娇弱弱的,看着真淳仿佛不知如何开口,她尴尬地笑了笑,最后轻轻地道:“淳儿,我们一起走吧!”
真淳看了她一眼,她最好的姐妹就要嫁给她曾经最心爱的人为妻了,她不禁觉得有些世实无常的讥讽,那个曾为她与四皇子相会时作掩饰的女子,那个曾听她诉说她与四皇子点点滴滴的女子,就要嫁给四皇子了。
她惊讶地从对方的眼里看见自己含笑点头,面色一片平静。她心底有些悲哀,她从没想过有一日,那些虚假客套她会用在一起长大的好友身上。
简思窕拣些无关紧要的话说,真淳只是淡淡含笑,既不冷淡也不亲近,时而抬头望一望候府院墙外青灰色的天空,两人走了一段便处于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简舒窕也因为这种沉默而显得有些窘迫,脸上淡淡的一抹晕红,呼吸略有些微喘,饱满白皙的额上也沁出了层层细汗,旁边的婢女团儿忙拿着扇子边走边帮她扇着。
她轻咳了一声,拿着帕子的手抚了抚胸口,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当惊觉真淳已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她阖上了唇。
她们之间已经这么远了!
桌席摆在园子里的花藤架下,旁边有一方铺满了清荷和架着几处水榭的水池,如此既能遮挡暑气,又近水凉爽,还能欣赏园子里的各色香花藤蔓,说不尽的雅意,各个夫人小姐都说好。
此时大家都已入了座,简舒窕见花架边上有一处连着树荫的席位是空着的,便建议真淳坐那边去。
真淳随着她往那处席位而去,中间路过一处席位时,各夫人谈论着方才四皇子的风采,言语之间皆是爱惜不已。一位夫人却突然出声道:“这不是相国府的夫人吗?”
她的声音有刻意圆润过的柔和,不大不小,却能让旁边几桌席位的夫人小姐听见,大家都往这边看来,心里头边纳闷相国大人几时娶亲了,一看到是她们大虞国的罪臣之女时,神色皆变得有些戏谑,果然是相国府的夫人,不过是一名卑贱的妾室而已。
有几名夫人反应过来,随后笑着附和道:“果真是淳夫人!”
这几名夫人皆是在官家贵族间走动来往的,个个八面玲珑,笑容拿捏得恰到好处,话语稀疏平常,细听之下,总叫人不舒服。然而更有那么些刻薄心酸之人,喜欢落井下石,或为拈酸吃醋,或为拿人取乐,或为凑趣跟风,相互间窃窃私语,看着真淳掩唇轻笑,眼神里满是鄙视嘲讽。
有一小姐拔高声音尖笑道:“就算是大虞的美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人做妾的下场,哼!”
此言一出,那些见比自己好的人落难就马上来凑热闹的人,当即唏嘘道:“可不是,可见哪,女人只有相色也不能事事享通的,家底硬实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