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说得刘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懂他的意思。
一个月相处下来，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现在又联手抗敌，尽管自己没发挥什么作用，但也算得上是战友吧？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煞风景的话？
马源显然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不等发问，先反问一句：“知道我先前为什么叫你来开车，而不是让小谢来么？”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过他这回听懂了，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是因为巨灵丹？”刘向这话说得异常吃力。扭头看向马源，视野中却只有一个冰冷的头盔侧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是的。”马源的声音像在高空飘荡一般，充满了虚幻的味道，“小谢同样没有达到黄阶，要想开动这辆车，就必须吃巨灵丹。他是个多面手，我们需要他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但现在，他肯定已经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而你呢？”
刘向说不出话来，嘴里有些苦。
他现在依然感觉很亢奋，经脉中真气澎湃，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然而，此时距离服下巨灵丹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早就该到了由亢转虚的时候。事实上在第一次服用巨灵丹后，他就没发现自己进入什么虚弱期，休息七天完全是因为肩部中箭，流血过多造成的。
其中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那张残损的圣符在搞鬼。
马源继续往下说，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为了这次任务，灌城整整准备了三十七年，老王爷和世子先后丧命，花费的黄金要用吨来计量。小王爷虽然对此一直不太上心，不过在郡主受伤，亲卫队尽亡的情况下，你觉得他如果发现了其中的异常，会有什么反应？”
“另外不妨再告诉你，灌城是一个整体，无人可以凌驾于这个整体之上。我不行，将军不行，郡主同样不行。而这个任务，是灌城一致的决定。要怎么做，还用我再说一遍么？”
说着马源的声音骤然向上一提，似乎在给自己打气：“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趁全叔还有没回来之前，你给我立刻消失！”
刘向忽然感觉很难过，心中发堵。照理说，一个月时间，还不至于产生多深厚的感情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这个团体很温馨，跟这帮人待在一起很舒服。
整天黑着一张脸的朱子真，其实有一颗博大的心，教导盾技的时候严格得近乎苛刻，但目的却是让自己在战场上多一点保命的本领。
身旁的马源跟朱子真有些类似，看着很随意，整天“小子小子”的也没个好话，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指点自己，解决自己修炼时的困惑。自己能进步这么快，马源功不可没。
谢竞贤就更不必说了。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大男孩教了自己许多武铠知识，有些都是核心机密，不允许对外流传的，但他毫无保留地教给了自己。
宋君明和宋君立两兄弟同样很乐意帮助自己，那把铁胎弓就是宋君明的训练弓，第一次练习射箭也是在宋君立的指导下完成的。
至于全天啸，跟自己的关系确实有些紧张，不过他从未凭借超然的身份来找自己的麻烦。这是一位忠心耿耿、极有原则和操守的老人，值得尊敬。
而杨婵，这个完全不像郡主的郡主，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接触的第一个人，给自己的帮助无与伦比。没有她，自己肯定已经死在森林中了吧？
想到这些，刘向的眼圈就红了。不过他却强行控制着自己的心情，朝马源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提起盾牌起身走向修理室。那里，还有两个需要道别的人。
杨婵显然也听到了车头的对话，她先一步出来了，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小谢昏过去了，有什么话等他醒后我替你转达。”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刘向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他要紧么？”
这才对巨灵丹的副作用有了直观的认识。难怪马源一眼就能看出不妥，自己的修为跟小谢差不多，现在对比却如此明显，想不令人生疑都难。
“没事。”杨婵微微摇头，“这是服用巨灵丹后的正常反应，休息几天就行。”
“那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除了谢谢这两个字外，刘向也想不到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话说得再多再好，还不如把它放在心里。
“嗯。”杨婵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刘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沉默了片刻，刘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那么，我还欠你多少？我记着，以后有机会还你。”
这话把杨婵逗乐了，她半开玩笑地说道：“二哥决定摧毁东唐国一座城，是因为我吐了一口血。而这口血，也有你的功劳哦。”
她说的是当日在密林中，因为刘向的迟疑而导致她伤上加伤的事。这跟东唐国对她的追杀显然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刘向却没计较，胸中骤然升起一股豪情，大声道：“好，那我就还你一座城。”
“真的？”
杨婵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个回答。以刘向现在的修为和身份来说，这根本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然而她却知道眼前之人从来没有说过大话，他不是那种虚话连天的人。
到是挺有意思，他能做到么？
这样想着，杨婵的眼中泛起一抹异彩。
“真的，我确定。”刘向郑重其事地点头。其实他也很惊讶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么夸张的话来，心中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觉得不做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不足以在对方面前直起腰板似的。
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好，那我等着。”杨婵说完就转身回了修理室，旋即又出来了。手中多了一只大皮箱，一把佩刀，和一套弓箭。
“箱子里有封信，你可以凭此去天峻城找金阙国的齐王殿下。以你现在的身手，在他手下讨份差事还是不难的。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努力。”杨婵考虑得挺周到，已经替他找了条后路。
刘向没再说话，接过皮箱打开，将盾牌放了进去。然后默默背上弓箭，挂上佩刀，提起皮箱，朝杨婵点了点头道：“保重。”
不等回应，他直接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车门跳了出去。
战车迅速从眼前驶过，奔向远方。
“你等着，我一定会做到！”
刘向高举着右拳，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孤身向南，踏上未知的旅程。
过了这片低矮连绵的丘岭，前方就是金阙国的北疆边界线。
奔驰的战车中，杨婵静静地立在铁网前，看着那道人影逐渐变小。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全叔，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为什么还会是这个结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半开的车门中突然翻上来一个人影，正是前去追杀唬虎卫的全天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附身在车底了。
“或许是命吧。”
全天啸干瘦的老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眼神多少有些黯淡，“事兹体大，人力有时而穷。让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命么？”杨婵呢喃道，神色有些迷茫，忽然又轻笑起来，“二哥是不信命的，那一位，同样不信呢。”她指了指车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