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出了宫门时,时候已是二更了。
夜深露重,众人望着皇宫那沉重的大门关上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今日的宫宴确实让众人有些缓不过神来,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情真是越来越不好揣测了。
众人都神色疲惫的往自家方向走。
慕容湮跟着将军府的众人来到马车前,这时大夫人宋氏早已奔上马车去看慕容芊去了。
由于大夫人的马车有一张宽大的绒座,此时慕容芊正昏迷了躺在上面。后面的马车,两辆是准备给将军府小姐的。慕容芊走了,按理此时慕容锦只能一人坐马车。
慕容湮随着慕容灵等人正准备往最后的马车走时,慕容锦在后面叫住了她:“四妹妹,随姐姐一道坐车罢。”
慕容湮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走了过去。
慕容灵在后面见了咬牙跺脚正要说话时,慕容雲从后边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道:“还不走?”说罢自己便施施的走向马车。
慕容灵缩了缩头也便没说话跟了上去。
宋氏在马车听到动静掀起车帘子,看了眼正上马车的慕容锦和慕容湮,又放了帘子下来拿了帕子给昏迷的慕容芊擦汗。
慕容敌眼神很阴鸷,一声不吭的骑了马,让车夫驾了马车回府。
很快马车就开始动起来了,迎着薄雾的月色驶向将军府。
春风从马车的车帷了灌进来,吹动慕容锦的长发飘舞。
“妹妹,你看这风都到了春日了,即便是深夜也带了一股暖气呢。”慕容锦闭眼说道。
“这都是经过一番寒冬的冰冻才得来的一番暖意呢。”慕容湮答。
“是呢,只有经过一番才明白呢。”慕容湮睁开眼睛看着慕容湮笑。
马车由于带着女眷,走的很慢。
慕容锦拉起帘子时,正经过一家妓院门口,一名大汉正被一群仆从模样的人推搡殴打。
那些仆从手里握着棒子刀具等物,一名仆从反剪了大汉双手把他带到一名女子和一名穿着考究的胖子面前。
大汉对着打扮鲜艳的女子骂道:“好你个胭脂,当了花魁就忘了自己的亲哥哥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当初送你进了这里,能有你今日模样,你能成了花魁吃香的喝辣的。”
那花魁女子大笑,笑声有些凄厉:“哈哈哈哈,是了,我当然要谢谢我的亲哥哥送我进了这个好地方,自己却用卖了我的钱去赌博。”
“今日我不过是欠了赌场百两银子,我是你亲哥哥,你难道要看着我被他们砍手打死吗?”大汉求道。
“呵呵,胭脂姑娘,我是不知道他是你的亲哥哥,要不我将他放了,你好好伺候爷如何。”胖子猥琐的拿眼瞟着胭脂,那个色眯眯的样子让人作呕。
“宋官人,您照旧处置了吧。外头风冷,胭脂身子不好就先进去了。”胭脂面无表情的对着胖子说了句便转身走了。
“胭脂。胭脂,胭脂你个没良心的,你不能这么对我,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果然不假,你这个婊子,我是你亲哥,我是你亲哥啊……”
马车走远了,那汉子凄厉的惨叫仍不绝入耳,让人听了很烦闷,想是应该真的被砍手了吧。
慕容锦放下帘子,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那位胭脂姑娘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了呢。”
“姐姐,觉得当初那位相公卖了胭脂姑娘去那风尘之地时,会有一丝心软吗?”慕容湮笑着问。
“怕是他心中是欢喜的罢,卖了姊妹,自己就能得了好处。”慕容锦低头握紧了手指,尖细的指甲插进肉里却丝毫不觉。
“是了,欲辱人者,人恒辱之。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就一定要做好被人算计的准备。那相公卖了妹子没有丝毫的愧疚之色,反而沾沾自喜。那胭脂姑娘又何必为着这么一个人一再心软。所谓的亲情,最终都会在利益的泥淖了沾污失了颜色。所以,姐姐不必介怀,世道便是如此,需自己看护自己才行啊。”慕容湮躺在座椅上盯着被风吹动的车帘轻声道。
“就是如此,妹妹今天才会毫不手软吧。罢了,我痴长到了十四岁,却不如你这个七岁的孩子看的明白呢。真不知该说你什么,这般的灵犀世事,倒不像是个七岁的孩子,这几年你怕是也在这泥淖了苦苦求生存吧。”慕容锦痴痴的笑道。
慕容湮看了看她有些迷离的神色,不想再答言,干脆闭眼装睡,两个人一路再无话。
马车到将军府时,已是三更天了。
慕容敌早已到府安排了家中的婆子奴婢来抬走了昏迷的慕容芊,那慕容芊被抬出来时鲜血染了一身,浑身冒着血腥气。把个丫鬟婆子吓了一跳,赶紧抬到内室,又招呼早就请好的大夫进去看诊。
慕容锦看着浑身是血的慕容芊从身边抬过,眼神疏离没有半分的动静。
宋氏看了不觉眼神一暗,心道锦丫头怕是寒了心。
随即又眼神凌厉的盯着慕容湮,慕容湮只作不察对着她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要走。
宋氏走了过去道:“你和我来一下。”
“是,母亲。”慕容湮恭敬应了。便离了众人和她一道走了。
两人进了宋氏的主院,到了主屋,宋氏让人把门关了,屋里仅剩两人。
宋氏在主位上坐了道:“四丫头,你真的很好,在我眼皮子底下也能如此算计。”
“母亲,女儿不知母亲何意。”慕容湮似是被吓了一跳道。
“呵,我可当不起你这声母亲啊,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我的芊儿若是有个好歹,你便拿命抵了罢。”宋氏怒道。
“母亲,母亲的意思可是我害了二姐姐?女儿实在冤枉啊。”
“还敢狡辩,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宋氏拍桌而起。
“母亲,母亲您想想啊,我是个深闺的女子,又适才七岁,哪知花粉会引发皇后娘娘旧疾啊。着实冤枉女儿了。”慕容湮辩解道。
“哼,你冤枉?那我问你为何明明应该在你荷包的花粉为何出现在芊儿的荷包里。”
“母亲是说那花粉是原本在我荷包的吗?为何,我从未在自己的荷包放置花粉这一类的东西啊。”慕容湮惊道。
“不用装了,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你敢说不是你把荷包里的花粉倒进芊儿荷包里的。”宋氏恨恨的盯着慕容湮。
“母亲,女儿自府里去皇宫后就一直没有打开过荷包啊。只在途中二姐姐夸漂亮,给了二姐姐看,便真没有在路上碰了。”慕容湮无辜大睁着眼睛,忽又拍了下头道:“对了,在皇宫了大姐姐也曾看过女儿的荷包,大姐姐可以作证的,从那以后便再没有查看呢。”
“你是说锦儿看过你的荷包。”宋氏惊道。
“对啊,她也夸我的荷包好看来着。”慕容湮娇憨的摸头。
宋氏盯着她看了好半响,似是陷入沉思。
慕容湮微微扯了唇角,好脾气的站在一边等着。
良久,宋氏忽然一惊坐直了身体。
便想到,锦儿那孩子素日心细又心善,怕是看出芊儿想对四丫头下手,不忍便拿了那荷包子自己藏了。后来又被芊儿搅了献技,怕是恼了。当时她下场便是芊儿扶的,莫不是那时做的手脚。
宋氏越想月觉得心惊,眼神里尽是失望和伤心。心里却在责怪连四丫头都不忍伤害的慕容锦,却是伤了亲妹子。
再回头复看了慕容湮,七岁的小人,粉嘟嘟的小脸那怯怯的眼神,哪来的那么多弯弯道道,若真如此怕是成妖怪了。
好久,宋氏像是清醒了一般对慕容湮挥挥手道:“罢了,原是我一时心急怪错了你,你莫怪暂且回去吧。”
“是,母亲。”慕容湮乖乖的福了一礼退走。
偌大的主院仅剩下宋氏一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映衬着窗外的树影显出几分萧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