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突闻怀中这“宝贝”口吐人言,骇得他“噌”地猛然后跃。定睛瞧去,却是一个和自家差不多高矮,白白胖胖,身着青色僧衣的小和尚,双目圆溜溜的盯着他,兀自拿胖手不住挠头。
“我那宝贝呢,你给藏哪了?”
宁渊见是一个秃头和尚,便不害怕,上下打量这小僧,不时还伸手触他僧衣一下,他至今犹自不信那闪亮之物就是这和尚的脑袋。此时生怕这僧人把他那“宝物”给藏了起来。
“俺哪里见得你那宝贝,俺刚从那大石之下蹦出。甫一着地就被你揽住了俺的头,还亲个不停,弄得俺一头的口水。”这小僧也是惊魂未定,见了宁渊就和见着鬼一般。也是了,哪有常人抱着和尚的脑袋亲个不停的。
宁渊就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一颗“发财心”来了个透心凉。他探头往崖下又看,那块巨石已经断成两截,中间有一圆洞,却还真似是有一物从中蹦出。口中喃喃说道:“我听说书的倒也说过这么一段。说是一块大石受那日精月华,从石头中蹦出了一个猴子,历尽千辛万苦,后来也做了和尚。你这小僧倒是省事,直接蹦出来就是个和尚了。”
那小僧听他如是说,忙辩解道:“俺何时说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俺是被这大石压在下面,无奈之下才撞破这石头冲上崖来的。”
“胡吹大气!你这小僧也是凡胎肉体,如何能撞破这般巨大坚硬的石头。这佛门弟子都像你这般好吹牛么。”宁渊边说边仔细打量这小僧的光头。这小僧头上还留有石屑,倒真不像是在说谎。
这小和尚心中暗道:“俺师父说俺愚笨,不善言谈,不到开了舌识不让俺跟人斗嘴,确是说对了。俺就不和他理论,还是正事要紧。”抬腿便走。
“这位小师傅站下!你说你撞破的这块石头我暂且信了。可这断崖不能平白无故就在你身处山谷之时倒塌吧。这却上哪里说理去。”宁渊怕这和尚走掉,忙缓言道。
这和尚闻得此言,却是嘿嘿一笑,双手挠头道:“却是俺走错了路,到了这断崖下的山谷发觉无路可走了,便想跃上这断崖。没曾想一头撞在了这断崖正中,把这山崖给撞断了。那块大石也把俺压在了山谷下面。俺就又是一撞,这才上得这断崖之上……”
原来这小僧是前往青云寺挂单而来,到了山下却不知路了。问得这山路旁边煮酒吟诗的文人,那些文人便给小和尚指了一条路。这小和尚走来走去,走在了这山谷之中,才知道没路可走了。这才有后来这般两撞上崖之举。
“这些舞文弄墨的腐儒,尽会干些腌臜坏事。”宁渊愤愤说道:“你想去青云寺,就跟着我走吧,我正好也要回去那里。”
小和尚当真是欢喜,挠了挠头,对着宁渊合十一礼:“多谢施主了。”随了宁渊,朝青云寺而去。
到了那庙会所在,小和尚见到了青云寺山门,甚是欢欣。宁渊瞧见老道盯住了自己,顿觉抑郁。也无心听那小和尚道谢之辞,回到了老道这边。
那老道见宁渊回来,出言讽道:“我道你出去干什么了,原来是跟这小和尚兜搭到了一块。你要是有心做个秃头僧人,我便给你去说情。这青云寺方丈与我相熟,定会赏你个响亮的法号!”
“吹牛也不见得你这般吹得。你若是跟这的方丈认识,以你这贪财的脾性,早就把摊子出在了人家的大雄宝殿中了,还能在这憋屈的地方忙活?”宁渊悠悠道。他被那小和尚的两撞山崖给震惊住了,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世间,真有人能一头撞破山崖吗?”
“我以为你这小贼转了性子,怎地今日说话如此绵软起来,原来是困惑此事。你说的一头撞破山崖,就是刚才与你交谈的那个小和尚吧。”老道笑道。
宁渊生疑,问道:“你算出来的?”
老道哈哈一笑:“这还用得道爷算吗,适才听得那边传来两声巨响。你和那小和尚一起回来这边,又问我此事。我若再猜不出来,还配得上这‘铁齿断命’四个字吗。”
“难道这世间真有这般人物?”宁渊问道。
“岂止是有,还不少有。老道油嘴滑舌不及你,这修炼之事,你却是拍马不及了。”
老道说完这句就不再往下说去,宁渊瞧去,只见这老道冲他挤眉弄眼,这一脸的褶子,煞是骇人。老道见宁渊没有动静,便缓缓说道,“道爷我口渴了,讲不下去了也。”
宁渊这才回的神来,原来这老道并不是冲他媚眼,却是让他把老道的酒葫芦给老道呈上去。不由心中暗骂这老道是个惫懒货。拿了这老道的葫芦,给递了过去。入手之处,但觉清凉,那酒葫芦里应是还有不少酒水,拿在手中,却似没有多少重量。
老道喝了一口酒,咋了咋舌头,接着说道:“这小和尚能一头撞破山崖,必是佛门九识开了三识的,也必是开了身识的。所以才能肉身便坚硬如铁,力大无穷。”他见宁渊似乎仍是不解,便又开口说道,“也罢,瞧你想听,我就多讲一些吧。”
“魔宗练神,道门练气,佛门练精。精即肉身。有一力降十会,拳轰万千道法,脚踏诸家法器之说。这道门有练气九层,佛门也有九识。分别为:
眼识:视觉通透。能看透诸般幻术,识破法术破绽。
耳识:听觉灵敏。能听百里方圆诸般声音,分毫不错。
鼻识:嗅觉敏锐。能辨万千气味。
舌识:味觉高明。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谓之舌灿莲花。
身识:触觉机敏,肉体坚硬如铁,力大无穷。还能感应天地气机变化。
这前五识是感识,主在认识具体对象。
第六识意识:集前五识之成,修为一识。修成此识佛子,智慧通达。
第七识末那识:识透己身肉体奥妙。前五识也会随此识能力大涨。
第八识刹那识:谓之摄藏一切之种子。修成此境界佛子,可修自身小世界。对敌之时,敌强则收身其中。敌弱则将敌收入小世界中,任由佛家八万四千法门招呼。
第九识阿摩罗识:佛家劫火境界。修成此识,也要渡劫。每过一劫,肉身便愈强横,开山蹈海,无有不能。
过了劫火境界,就是佛门第十层,唤作佛陀:悟得人生妙,自得逍遥根。成佛门金身。”
“如此说来,这佛门修炼倒是相当厉害了。”宁渊听得这么许多,也是神往。
“哼!你这小贼又知道些什么。这佛、道、魔三家,修为到了深处,都有排山倒海之能。”老道见他似有贬低道门之意,忿然道。
“这佛门前五识修炼之时并无顺序可言。这些秃驴讲求有教无类,说是‘无不能度之人’,所以这佛门就如同大染缸一般,什么人都有。就如同一个教书的腐儒,教罢晚课回得家来发现自家婆姨跟人在床上赤膊大战,便哭闹着当了和尚,这腐儒和尚先前就是口齿伶俐之辈,修炼了佛法,最有可能开的五识,就是舌识了。”
老道口舌刁钻,跟宁渊每每斗嘴都不能取胜,这厢狠狠的又是腐儒又是秃驴的咒骂,顿觉心头舒畅。宁渊倒是听得颇为受用,盖因为他也是厌透了那些文人骚客。
“刚才与你一起的那个小和尚。轻轻松松便能撞断山崖,必是开了佛门三识,但是单是三识还不足够,这三识之中必然有身识一识。”
老道悠然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走吧,今日生意不错,你小贼也算小有功劳。随道爷下山喝酒去也,道爷吃剩的饭菜也予你一些。”说罢,把那酒葫芦往身后一背,嘴里哼哼唧唧,晃晃悠悠下山去也。
“呸!这牛鼻子,小爷今日客串他家祖孙三代,让他诓得几两银子,便得意成这般模样。”
这老道今日给宁渊讲解甚多,这小贼也略有感激,咒骂之声便小了许多。扛了那幡,顺起凌老道盛药的兜子,追了过去。
所谓这“上山容易下山难”,走到半山腰之处便觉吃力,寻了个路旁隐秘处,瞧得四周无人,把这长幡一塞,周身轻巧,大踏步而去。
走到这青云峰下,这老道身形渐远,宁渊虽是发力狂奔也不见赶得上,暗道:“这牛鼻子一说喝酒便身形如电,就如饿狗见了骨头一般。累死小爷了也……”他知这老道准是去那一品楼,也不怕跟丢,瞅得路边一块浑圆大石,把这药兜往上一扔,便躺身上去,捶腿揉肩,哀声连连。
正觉惬意间,突闻得一阵腥臭,还伴着“呼呼”喘气之声,心下生疑,抬眼瞧去。
只见一个硕大的头颅,满口獠牙,口喷腥臭之气,有黄白的涎水汁液顺长舌流出。登时大叫一声猛然跃起。
再定眼瞧去,却是一个身架子颇大的黄狗。
这黄狗浑身的泥污,若不是毛根还发黄,还真叫人以为是黑狗。这狗身子教一般的狗高了有两头也不止,只是浑身上下皮包着骨头,倒似是没有一点油脂。狗头冲着凌老道的药兜子,鼻子兀自闻个不停。
宁渊见只是条饿狗,便收了心来,自言道:“说饿狗饿狗便来了。瞧这狗儿,饿得这般骷髅也似,也是脏兮兮,跟那牛鼻子倒像是双胞兄弟了。咦……莫动那药兜子!”
那黄狗闻罢药兜,便抬起爪子,伸爪够那兜子。
宁渊眼疾手快,劈手便抢了过来,搭在肩上。嘿嘿笑道:“你莫以为小爷不给你东西吃,这实在是为了你好。这老道兜子里尽是什么大力丸之类,你若吃了,这方圆百里的母狗可都遭了秧了。到时候这全扬州城都是你的狗子狗孙,你这做长辈的哪好意思跟人家抢食吃。”
说罢,跃下大石,往城中便走。黄狗也不知是否贪图兜中气味,摇头摆尾,跟着宁渊。宁渊走它便走,宁渊停它便停。把宁渊扰得怒了,低头拣了一块石头,冲那黄狗就投将过去,正中狗身。黄狗吃痛,“呜呜”鸣叫着走了。
“唉…小爷也是为了你好。老道那般饿死鬼托生的样子,你去了便是狗肉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