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夜晚
空谷端着饭菜走到了明白的门前，轻轻敲敲门，说："教主，我能进来吗？"
明白打开了门，让开了半个身子，说："进来吧。"
空谷闻到了房内的药味，皱起了眉头，问道："内伤严重到要喝药了吗？"
明白轻轻关上了门，说："是芜菁他们太过于紧张，急急忙忙就送药过来了。还以为你们一个两个都没看出来，结果却都看出来了……"
空谷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惘然，松了一口气，将饭菜放在了桌上，说："赶紧先吃饭吧。"
明白摇摇头，趴在了桌子上，神情有些蔫蔫的，说："不了，实在也没什么胃口。"
空谷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说："你脸色不好，要不然真的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明白勉强笑了笑，说："兰哥哥，你真的是愈发地像老妈子了。"
"兰哥哥"三个字一出，两人都是一愣。虽然在千峰顶上，明白为了气端木玉也曾说过这三个字，可如今这三个字听来格外有恍如隔世的味道。明白口中的"墨哥哥"，因为输给了端木玉，如今躲在唐门黯然神伤。那个"荻哥哥"也已经被端木玉所杀，总算是尸体还送到了江远山的身边。至于剩下的"玉哥哥"与"兰哥哥"，一个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另一个意外地成了她如今的左右手。
空谷胸口一痛，握住了明白的手，说："不要想了，去睡吧，你本就不是个想事情的人。"
明白贪恋空谷手上凉凉的温度，将脸靠在了上面，说："可我还是不得不想啊，毕竟我才是信天教如今的教主，不振作起来，芜菁他们可怎么办？今天脑子一热，居然说是要去那个什牢子武林大会，光是想想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这头就疼得厉害。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我们根本无意跟他争斗呢？为什么我们信天教就一定是魔教，他们就一定是正道？"
空谷叹了口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深情地看着她，说："他们总是觉得，这世界上非黑既白，他们是白，我们自然就死黑。黑与白不能共存，在我们杀了他们之前，他们就一定要先杀了我们。就像以前的我，若不是经过这一次，我跟她们也是一样的。别想了，这些问题，谁都没有答案。"
明白微微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
空谷推了推她，说："去*******睡着，不要在这儿趴着了。"
明白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简简单单地抓着空谷的手，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空谷总觉得有些不对，将手抽了回来，握住了明白的双肩，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有些焦急地问道："教主，喂，明白，你没事吧？"
明白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泪水再也藏不住，涌出了眼眶，呜咽道："我该怎么办才好？"
空谷单膝跪地，伸手拭去她的泪水，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只要你开心就好，就算你要把他们都杀了，我们这些人都会陪着你的。还是，你如今还是为端木玉在哭泣？"
明白本想摇头，可还是诚实地点点头，说："我的心，好疼。"
"别想了，别再想他了，就让他那么过去吧。"空谷说。
明白环住了空谷的脖子，说："我怎么能不去想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空谷捧起了她的脸，说："忘记端木玉，只要你忘记他，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明白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说："可我怎么才能忘掉他？"
空谷知道自己在用一种名为"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可也根本阻止不了自己，说："我没有那样劝过你，但如果你真的这么难受，就放弃你的复仇吧。你爷爷已经死了，你父亲也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我们了。想要忘记端木玉，就连这些他给你的伤害都一起忘掉。不要复仇了，我们就在这儿开家酒楼，就这么活下去就好了。"
明白愣住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说："不要说，那样的日子太过美好，不要说下去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让我不要复仇，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是的，杀了我，我就轻松了，就不会想这些事情了。兰哥哥，你杀了我，好不好？"
空谷不忍地撇过头去，嘴上却说："若你是认真的，请你先杀了如今信天教里所有的人，没有你的庇护，他们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尤其是长东，不，现在是嗜和芜菁，他们在江湖上得罪了太多人。你一旦死了，他们必然是那些名门正派第一个铲除的对象。端木玉即便千般不对，他还是说对了一件事，身为一派之长，所作所为便是整个门派的事情了。去死吧，把他们都杀了，我会给你们立碑刻传，再下地狱去见你们的。"
明白一下子收住了眼泪，傻傻地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空谷看向了她的双眼，从中看出了刻骨的伤痛，说："因为这就是事实，这已经不仅仅是你的复仇，也是信天教和九华派的战争。醒醒吧，不要再想着端木玉了，你跟他早就是仇人了。明白，你该明白了，下次不能再对端木玉手下留情了。今天的比试，你处处手下留情，看起来是为了逼段沐玉拿出其他的手段，可还是卖了不下十个破绽给他，只要他抓住一个机会，现在的你就已经输了。还是说，你其实真的不想复仇，还是想和他端木玉琴瑟和鸣、百年好合？明白，清醒点！"
"我真的给了他那么多破绽？可他为什么不攻击？"明白跟着问道。
空谷开始有些恼火，说："难道你真的觉得他能赢得了你吗？他算计人惯了，想来是怕你也学了他，那些破绽根本就是故意卖给他看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就是猜猜罢了。"
明白苦笑了起来，说："我突然想到了端木玉说的一句话，这人都死了，我们这些人却还要活下去。那些死去的人，想来必我们轻松多了，把事情扔给我们这些还得在这个江湖中挣扎的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忘掉端木玉的，这是为了我们信天教以后的出路。"
空谷见她冷静下来，刚刚放心了不少，可听完了她的话，真的只能用"怒不可遏"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用力抓住了明白的双臂，说："你根本就没有明白！这不是为了信天教，是为了你自己！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那张脸？他的功夫？他的性子？"
明白干脆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待在他身边很安心，很舒服。"
"这叫什么？你连自己喜欢上她哪里都不知道？"空谷吼道。
明白疑惑地看着他，问道："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理由吗？"
空谷愣住了，直到明白叫了好几声，才反应了过来，说："是啊，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需要理由呢？就跟我喜欢上你这个蠢货一样，真的是没有理由的事情，不过就是看了你一眼罢了。行了，你不睡，我就睡了，你一个人慢慢想。"
明白赶紧抓住了空谷的手，荒谬地说："空谷，你怎么可以话说到一半，就这么走了？"
空谷笑了起来，说："走？我当然不会走了。现在的我可是你的相公，当然是睡在这个房间里的*******了。果然芜菁长老不愧是阅人无数，在男女之事上，我还是得听听她的话。对手是你，我也只能强硬一些了。我不管你是不是还想着端木玉那个家伙，如今的你是我的娘子，我会让你忘了他的！让你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配站在你的身边！"
明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空谷躺到了*******，而不是昨日他睡的软塌上，说："空谷，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你明明知道，我跟你成亲，只是为了报复端木玉而已。只要复仇结束了，我立刻会跟你和离，这些事情不是之前就跟你说清楚了？"
空谷扭过头看向她，轻笑道："你当然跟我说清楚了，可是我也没有答应，只是听你说说而已。别折腾了，你累了一整天，该好好休息了。离武林大会不剩下多久了，也该想想怎么应付那些武林正道了。睡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明白摇摇头，推门走了出去，用力关上了门，一言不发。
空谷从*******坐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小声说："还是逼得太急了……"
明白走出房门，有些头疼，头疼端木玉，头疼武林大会，更加头疼空谷的态度。无咎说得对，冒然和空谷成亲，不能真正伤到端木玉，只会让自己与空谷的处境更加尴尬。可是好笑的是，其中最不麻烦的居然是端木玉的事情。刚刚在屋外走了一会儿，真的饿了，刚刚振不应该逞能，什么都没吃，就跑了出来。这个时辰，厨房里的东西，一定被教中众人分食干净，剩下的那一盘子饭菜在自己房里，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空谷躺在床上，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下子又坐了起来，手伸向了腰间的"料峭"，时刻准备着出手。虽然瞒着明白，但自从那日他们逃下千峰顶，就有不少黑衣人在山庄周围转悠，如果不是周围阵法精妙，他们早就闯进来了。无咎和百晓生都有些担心，毕竟山庄外有奇兵门的人，就算自家教主再怎么看不起他们的阵法，但也不代表他们真的就不能可破阵而入。可过了好久，没有听到拔剑的声音，反而听到了筷子与盘子相碰的声音，用力翻了个白眼，伸手点燃了刚刚吹灭的蜡烛，说："教主，这饭菜都凉了，还是热热再吃吧。"
明白一僵，赶紧吞下了嘴里的食物，说："原来你还没有睡啊。"说完，抱起了盘子，看来又是想要跑出房间去。
空谷赶紧叫住了她，说："别逃了，堂堂信天教教主，哪里有出去睡的道理？我还是到软榻上睡去了，你回*******来吧。还有，就算我今天睡在软塌上，不代表我真的就同意你那些什么和离的废话。我们已经成亲了，我不会放开你的。"
明白看着空谷慢慢走向了一边的软塌，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说："别走，兰哥哥。"
空谷深深叹了口气，拉开了她的手，说："我不会走，但是请你真的想要留下我的时候，再开口挽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