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弟被池水墨笑得遍体生寒,硬挺着小腰板,问道:"你笑什么?"
池水墨看着他外厉内荏的样子,连连摇头,说:"我笑什么,自然不用与你说,那是我的事。今日我与内子好心好意请你们九华派上门观礼,却不想你们门内上上下下都是无耻的性子,居然以门派压人。我这儿早就被你们逐出师门了,现在舔着脸让我回去,还真是不要脸面。"
宋师弟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吼道:"你个九华派弃徒,如今掌门师兄大发慈悲,允你回山。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知好歹?真以为他唐门和信天教能护着你一辈子?"
池水墨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下那个所谓的师弟,说:"那难道你们九华派就能护着我?"
明白这时已经回了座位,紧皱着眉头,将站在一旁角落的芜菁招了过来,小声说:"去嫂子那儿守着,小心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芜菁点点头,问道:"是,教主,我这就去。嗜已经在房梁上守着了,今日如果端木玉他们胆敢来打扰这两位的婚宴,我们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明白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说:"我怕的不是端木玉来,反正那样杀也就杀了,怕的是那些老鼠看不惯自家破漏的油缸,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来偷猫的啊。"
"教主的意思是?"芜菁问道。
空谷挥挥手,说:"芜菁长老先下去看着吧,这儿还有我。"
芜菁只得疑惑地看了眼在打哑谜的两人,往后堂走去。
空谷反手握住了明白的手,说:"你呀,怎么以前那么没心没肺的家伙,现在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那个人是谁,那是算无遗策,连我和端木玉都被算计了的唐四公子。你能想到的,她一定早早地想好,甚至连后手都准备好了,是断然不会吃亏,也容不得她看重的人吃亏的。芜菁都过去看着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担心的反而是老酒鬼,如今他就那么一个人在那儿,周围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别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明白趴在了桌子上,重重打了个哈欠,说:"没事,有我和嫂子给他兜着。再说了,能出什么格,现在的哥哥武功确实比不上那个来嗝应人的宋师弟,难道能杀了他?"
"别开口闭口就打打杀杀。"空谷无奈地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闹出事。"
明白连头都没有抬,指了指池水墨那儿,说:"你看着吧,我先睡一会儿。"
池水墨可不知道那妹子已经睡了过去,眼瞅着眼前晃悠着两条小细胳膊的小白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像白斩鸡,心想着等下得让厨房多做道菜,好下酒,说:"你还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回那个九华派的,就算江盟主他亲自来都没有用。再说了,就算如今我不是你的师兄,依旧是你的前辈。你上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还挑着我大喜的时候来闹,还真是被你们九华派惯得不行了。前两年没钱开饭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吗?你们真的还敢继续把唐门往死了得罪?"
宋师弟脸色由白转黑,真的觉得喉头发甜,恨不得吐出两口血来,说:"你一个人在江湖中无依无靠,若是和唐门主起了冲突怎么办?"
池水墨斜睨他一眼,说:"一看你就是还没有明白这男女之事的美妙,就算闹别扭也是闺房之乐,你当然不会懂。回去跟你们掌门说,我这儿不欢迎你,更加不欢迎你们九华派的人。如今他还病着,我不介意让有些人去闹上一闹,让他病上加病的。"
宋师弟浑身颤抖,死死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发作,说:"算你狠,我们走!"
池水墨却叫住了他,说:"先别急着走,把贺礼给留下。难道你们九华派已经穷到,这送过一次的贺礼再拿出去送第二次了吗?"
宋师弟深吸一口气,说:"把贺礼留下,我们走。"
池水墨面露讥笑,阴阳怪气地说:"慢走,不送,记得祝你们掌门赶紧好起来啊。"
宋师弟不再耽搁,甩下身后的挑夫,一个人运起轻功走了。
这倒让一干被雇来的挑夫愣住了,一个干脆叫了起来:"还没给钱呢!"
池水墨挥了挥手,自然有管事的给这些挑夫结了钱,好声好气地送他们下山,毕竟他们也就是些被殃及的小鱼,唐门也不会短了他们这几个钱。
空谷看得畅快,说:"想不到老酒鬼居然真的能把九华派的人气走。"
明白这时才抬起了头,看了池水墨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池水墨依旧在接待着各方来往的客人,虽然江远山没有来,却依旧让人送了一份不算轻的贺礼来。想来他对这个徒弟的感情也极为复杂,好好的一个徒弟,却被自己的另一个徒弟赶出了山门,与他这个师父毫无关系。今日唐门门主大婚,还是得和唐门搞好关系,这武林盟主做得憋屈不已。
很快吉时就要到了,喜娘扶着盖着盖头的唐瑜走了出来。
今日的唐瑜一改往日男装示人的样子,一身雍容华贵的烫金喜服,袖口、颈肩的盘口是上好的珍珠。而喜服上绣的还是她平素喜欢的芍药,一朵朵缠绕着她纤细的身躯,即便说她是芍药仙子也不为过。而她的面容被薄薄的红纱和珠饰遮挡地若隐若现,隐隐见到一个脖颈。犹抱琵琶半遮面,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底下一干武林人士早就看呆了,哪里还记得当初上山之前想要起哄的心思,就差没流口水了。
池水墨看着周遭的人,心里极为烦闷,那是自己的媳妇,他们看什么看?重重咳嗽一声,抓住了红绸的另一边,示意婚礼开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就在众人还回味着两人拜天地的腻味劲儿,等着三拜高堂的时候,有人不合时宜地来了。
明白无奈地看着门口一溜排站好,扇着扇子的"浊世佳公子",说:"他们一定是嫂子的四个兄弟。我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东施效颦‘了,这还真是好大一排风骨。"
被打断的婚礼,本来寂静无比,骤然一听明白的话,众人都笑了起来。可不是东施效颦?一个个以为穿着长衫、摇着折扇就是唐四公子?唐四公子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一个个都等着看戏。
唐瑜冷冷地说:"不用管他们,继续!"
站在最右侧的男子开口道:"四妹妹,这就不对了。自古婚姻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父亲已经仙逝,自是长兄为父。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开口,你怎么能嫁了呢?"
明白翻了个白眼,小声说:"果然这一个个都是挑了时候来嗝应我们的。"
空谷弹了弹她的额头,说:"小声点,看看你嫂子怎么说。"
唐瑜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说:"没听到本座的话吗?本座说,继续。"
仪宾看这架势,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一闭眼,昏了过去。
唐瑜抓着红绸的手紧了紧,说:"换人!继续!"
立刻有新的仪宾走了出来,将他那没胆子的前任踢走,说:"夫妻对拜!"
唐瑜与池水墨两人没有一丝犹豫,根本不管周围的人,弯下了身子,竟是弄了个礼成。
唐家那四个儿子怎么肯甘心,一个个叫嚣着,这根本就是"无媒苟合"。
唐瑜见已经礼成,掀开了盖头,狠狠地盯着还站在门口的四人,仿佛在看四个死人一般,说:"本座如今是唐门门主,自然是轮不到你们四人废话!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本座才是作主的一个。况且你们四个已经分家,早就不算本家的人了。本座是发了善心,给了你们张喜帖,可不是为了请你们四尊大佛来搅局的!"
唐二随手将折扇甩到一边,说:"真是目无尊长!就算分了家,这血缘至亲是变不了的!难道你就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不管不顾我唐家的血脉,以整个唐门为嫁?"
唐瑜握住了池水墨的手,轻轻摇摇头,说:"那自然不会,唐门依旧是唐门,这就不劳二哥你操心了。连长老他们都答应了这场婚礼,你们还是快快离开,免得误了本座入洞房的吉时。"
唐五一拳打在大门之上,说:"这里我最小,本来轮不到我插嘴,只是四姐你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难道你忘了当年爹答应你继承门主之位时说的话了吗?若是你要嫁人,必然是招人入赘,绝不可威胁我唐门一丝一毫!"
唐瑜一挑眉,反问道:"本座不记得,难道你就能记得?本座记得,五弟那时连三岁都不到,居然能将父亲的话记得一清二楚,还真是天赋异秉。怎么就不见蛊王对你青眼相加,将门主的位置交给你呢?"
唐三赶紧拉住了就要上前拼命的唐五,叹了口气,说:"四妹,你真的不为我唐门着想?"
唐瑜感觉到了身边池水墨的不安,看着他脸上硬撑着的笑脸,心中更是恼怒,轻斥道:"谁看到本座不为唐门着想了?你们前呼后拥、吃喝嫖赌的时候,怎么就不为唐门想想?本座今个儿就放话在这儿了,本座的孩子自然是唐门的继承人!无论他姓唐还是池,或是什么别的,只要本座和蛊王认准了,就不是你们几个外人可以插嘴的!"
池水墨突然叹了口气,苦笑道:"别争了,既然如此,我入赘就好。"
唐瑜瞪大了眼睛,吼道:"你给我在这里废什么话?我们哪里用得着管他们?我嫁给你就是嫁给你,不用你委屈入赘!说好的,我嫁给你,我们第一个孩子跟我姓,就好了!你别跟这儿拆我的台!今天我要是退让一步,这几个家伙以后就敢得寸进尺,还把自己当唐门的人。本座绝不容许他们再自称我唐门中人,今日也断然不会让他们得了好!"
池水墨摇摇头,说:"其实我前些日子就想与你说的,就怕你置气。我不想再跟他们啰嗦了,更加不想成为他们跟你争执的理由。你也说了,你嫁给我是嫁,我入赘也是娶,管他们做甚?我池水墨无父无母,有师父没师父样,有师兄没师兄样,也就只有个还算看的过眼的妹妹和妹夫。我就入赘了,又如何?多了几个家人,也是免了我这一世的飘零。行了,瑜儿,别跟他们闹了。但若是他们再纠缠下去,就不仅仅是和你作对了,也就是不顾祖训犯上作乱,为难起你这个门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