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恶狠狠地瞪了瞪成事不足的弟弟们,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唐瑜脸色更加难看了,说:"我们这里哪里是为难四妹?是关心她,关心她日后的日子罢了。就算池公子你愿意入赘,可你毕竟还有师父师兄,难道就真的不问问他们?"
池水墨听他们一口一个"关系",一口一个"规矩",也是烦人,不耐烦地说:"我早就被逐出了九华派,不过孑然一身而已。如今不用去问他们,以后更加不用去问他们。姑且我称您一句‘大哥‘,如今我这是入赘,也成了唐家的人,可以入洞房了吗?"
唐家四男哪里肯让,争着抢着说了一堆,不外乎那么几句,烦不胜烦。
明白实在看不下去了,拿起了眼前的酒杯,轻轻松开,任由它掉到地上,碎成一片片,才悠悠地说:"岁岁平安,嫂子和哥哥可千万不要怪我。实在是有些老鼠太吵闹了,偏偏大好的日子又不能见血,我只能摔个杯子泄愤了。"
唐五从来没有在江湖中行走,哪里知道明白是何人,傲然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唐门的地盘上乱攀亲戚撒野!小心小爷把你打出去!"
"好一番纨绔子弟的做派,怪不得故去的唐门主还是把门主的位置交给了四公子。"空谷漫不经心地火上浇油,还顺手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明白。
唐大皱起了眉头,示意唐三拉住唐五,说:"别丢人现眼了,那位可是信天教的明教主。"
唐五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三哥拉着,早就已经跌倒在地。
明白轻轻笑了起来,玩心大起,学着芜菁妩媚的样子,靠在了空谷的身上,说:"相公,看来我还是有那么点名声的。可怎么那些知道我在这儿的人,还敢这么嚣张呢?不是大家都说,我们两个才是如今江湖中最嚣张的人,可看看这四个站在门口的螳螂,我是不是错了?"
空谷强忍笑意,差点引发了内伤,说:"你当然没错,只是他们四个都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什么都不懂。就因为什么都不懂,才敢在我们面前这么说话。也就因为什么都不懂,才敢打扰你哥哥和嫂子的婚宴。不过,你不是说,你是来给你哥哥撑腰的吗?似乎是你该出手的时候了。"
明白扫了那四人一眼,说:"本座数三个数,立刻给本座滚。"
唐二火大地吼道:"不要以为你是信天教教主就可以胡作非为!这里有的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你一个魔教妖孽,休得猖狂!"
明白看了眼坐在隔壁桌子的太湖帮掌门姜东义,咧嘴笑道:"姜帮主,您要阻止本座吗?"
姜东义喝了口酒,勉强掩饰了自己的窘迫,好笑地说:"当然不会阻止。明教主您的哥哥入赘了唐家,您自然也就是半个唐门人了,说到底是唐门的家事,本座当然不会插手。"
明白满意地点点头,说:"嫂子,你们尽管洞房去,这里有我们呢。"
唐瑜摇摇头,走到了那四人面前,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说:"这是你们四个分家的时候签的契约,从那日起你们便与唐门再无瓜葛,也再不许以唐门中人自居。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容不得你们狡辩。如今礼成,你们愿意就留下来喝杯水酒,不愿的话尽管离开。"
唐三年岁与唐瑜最为接近,也算是四人中唯一与唐瑜有些交情的,开口劝道:"四妹何必如此决绝?纵然是分了家,我们依旧是你的手足兄弟。"
唐瑜讥讽道:"若不是你们是本座的兄弟,以为你们真能活到现在?别真的以为本座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那些小九九想要瞒过本座,火候还差得远了。百晓生,赶紧别写了,出来。"
百晓生本看戏得开怀,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苦下了脸,收起了笔墨,问道:"唐门主,您又何苦让小生来扮丑,明明您都知道了。"
唐瑜白了他一眼,说:"本座说,那就是本座的一面之词。你可是铁口直断的百晓生,当然你说才算是个事。你们信天教这么多人,在本座这庄子里吃喝这么多天,不过是让你说两句话罢了。"
百晓生清了清嗓子,说:"唐家四位公子串通已故长老唐怀瑾,私吞唐门家产三十万两。事败后,将一切罪责推到唐怀瑾的身上。可怜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被朝廷判了流放三千里,家人随行,一个个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而那被私吞的三十万银子,因为四位公子的挥霍,不到一个月就只剩下七万两。用掉的二十三万中,其中五万两是用来请了杀手,杀死了他们的亲生父亲唐旭。唐旭大难不死,却也伤重难愈,为竹君子所救,也就留下了证人证言,是你们四人断然推脱不了的。唐门主虽然心痛于子杀父,但身为姊妹,也不能真的推你们去死。"
唐瑜好不容易忘记的事情又一次被翻了出来,还是自己要的,心里当然不会好受,咬了咬牙,说:"你们四个,不要再出现在本座的面前了。"
唐二脸色惨白,却还嘴硬地说:"谁不知道如今百晓生是信天教的人,自然是你们说是什么,他就说什么了!就这样还敢说‘铁口直断‘,真是好厚的脸皮!"
百晓生叹了口气,说:"小生是真的懂教主的意思了,怎么真的有人可以蠢到这个地步?小生敢说,就一定是有证据。竹君子就在后院,唐怀瑾与你们四人的信件也被他的心腹都送到了这儿,哪里容得了你们抵赖。而且你们找的那些杀手,一半是嗜教出来的,问两件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唐瑜一挥手,立刻有家丁护卫将那四人围了起来,说:"蹿腾你们四个来闹场的家伙,跟他打个招呼吧。以后不要让本座抓到痛脚,要不然本座连同相公、妹妹、妹夫的份一起还给他!"
场中的人都是明白人,一听唐瑜这若有所指的话,想起了一个月前洞庭山庄的骚乱,立刻知道了唐瑜口中的那人是谁。席中不乏看着那人长大的武林前辈,都暗自摇头,一好好的孩子如今怎么成这样了?难道真的是红颜祸水,可看看明教主的长相,与祸水两字完全不沾边啊。
四个人就这么愣愣地被唐瑜赶了出去,连来这里干什么都忘了。
唐瑜笑了笑,冲着四方一拱手,说:"让各位看笑话了,本座与相公用过合卺酒,就要招呼各位。妹妹会代本座与相公好好招呼各位一会儿,各位不用拘礼,当这儿是自己家就好。"说完,就拉着池水墨走了。
明白与空谷面面相觑,唐瑜让他们招呼众人,不是吓死他们吗?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算什么事情啊?
一直在后院看着的芜菁被赶回了前院,苦笑道:"各位不用等了,唐门主正和她那位相公吵着呢。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各位自个儿吃好喝好吧。"
明白认命地站了起来,终于想通了昨日为什么唐瑜那么好心地要让自己知道这身为一个新郎亲眷该做的事情。怕是根本就知道有人来闹场,不愿打扰好不容易得来的春宵,指着自己来做挡箭牌呢。拍了拍空谷的肩膀,拿起了酒壶与酒杯,一桌桌开始敬酒,说着些不找边际的吉祥话,也算是代替那对新人招待宾客了。
不少胆小的宾客被吓得不行,颤颤巍巍地与明白碰杯,眼神流离,深怕得罪了明白。还有不少江湖人士自矜是武林正派人士,不愿举杯,却被各门各派的掌门瞪得职能不甘心地端起酒杯,心里埋怨,什么时候自家掌门和魔教的关系好了?
明白哪里管那么多,一桌桌过去,也喝了差不多三斤多的酒,有些醉了。
空谷好脾气地等到她敬完最后一杯酒,才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扶住了她歪斜的身子,说:"拙荆不甚酒力,我就先带她回去休息了。芜菁长老与百晓生还在,他们身为属下,自然会替教主招待好各位。"
芜菁头皮发麻,立刻想逃,被唐瑜指使来报信还不够,居然还要被空谷指使着来招呼客人!这段日子,自己真的是忙得都快忘了自己的懒性子了!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一溜烟逃走了,竟比空谷与明白离开得还快。
百晓生皱着眉头,虽然也想逃,可也舍不得逃。这满满一屋子的人,都是消息的来源,要是走了,还不知道日后要多花多少倍的精力才能探到消息。打定了主意,便端起了酒杯,挡在了不少想拦住自家教主的武林人士面前,说:"小生与各位都相熟,想必更能好好招呼各位。记得前些日子,江湖中也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正好可以说道说道。"
刚刚因为明白的敬酒好不容易气氛有些活跃的气氛,立刻又降回了冰点。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百晓生是在正大光明地威胁着坐在这儿的人!什么"与各位相熟",那是所有人的把柄都被他攥在手里!什么"江湖中也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根本就是打着招呼人的幌子,来刺探消息来了。
百晓生笑眯眯地先走到姜东义的面前,说:"姜帮主已与教主和解,小生身为属下,当然是第一个来敬酒了。教主毕竟年幼,又仗着初生牛犊,得罪了不少人。姜帮主是教主的前辈,又喝了她嫂子的这杯水酒,以后还请照顾一二。"
姜东义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次叹气了,饮尽了杯中的酒,说:"虽然本座是第一个与你们和解的,可也不要事事拿着这个说事啊。只要明教主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座就算不是承了梵青道长与唐门主的情,也会回护一二的。行了,百晓生,去折腾其他人吧。"
百晓生依着顺序一个个喝了过去,威逼利诱,就差没让在场的众人赌咒发誓不再为难明白了。
其实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如果不是江远山没有本事震慑江湖,而端木玉这一年来真的连邪魔外道都不如,这一群武林正道怎么可能愿与魔教同流合污?只是共同的敌人面前,大家都是朋友,凡事都得等到制服了江远山与九华派才行嘛,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