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与端木玉谈得正在兴头上,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齐齐收声。
“二师兄,是我,师父让请小丫头过去。”池水墨在门外说。
明白站了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对端木玉一笑,说:“玉哥哥,我去去就来。”
端木玉没有来地抖了一下,说:“明姑娘,你可别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明白摇摇头,说:“我跟哥哥一样,不会让玉哥哥为难的,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被唐瑜称为“算无遗策”的端木玉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愣愣地看着人离开。
池水墨拍了拍明白的肩膀,小声说:“师父他们似乎准备给你个下马威,你自己小心。”
明白扬起了这些天最灿烂的笑容,说:“我还真的没有怕过谁,兰哥哥除外。”
池水墨只觉得被她的牙齿炫得眼晕,苦笑道:“算了,随便你折腾吧,反正还要空谷在。”
明白大踏步走进了前厅,对着上座的江远山一拱手,说:“晚辈明白,见过江掌门。”
早已见过明白的一帮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明白吗?抱拳、拱手、说辞,已与普通的老江湖分毫不差,反倒是江远山一人还觉得理所当然。
江远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轻轻一笑,又是那个人前不动如山的九华派掌门,说:“这就是明白明姑娘,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座是比不上了。”
明白也是轻轻一笑,说:“江掌门谬赞了,晚辈这点粗浅功夫哪能入得了您的眼?”明白心中也是直叹气,幸好,幸好之前唐兄逼着自己学了不少江湖上的说辞,不然就真的要闹大笑话了。梵青道长与爷爷毕竟是老相识,这些礼仪自然没有什么用处。可江远山不同,第一次见到的江湖长辈,明面上还得过得去才行,也就是唐兄说的“礼多人不怪”。
江远山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娃娃看了讨喜,一脸单纯,武功又高,最难得的是那个难缠的空谷的师侄。也不知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有没有这个本事,将人弄到手,能跟空谷攀上亲戚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于是他试探地问道:“听说明姑娘和本座几个徒弟都交手了,不知在姑娘看来,他们几个中谁最厉害?”
明白想了一会儿,说道:“如今的功夫当然还是那位三徒弟池水墨最好,只是若让晚辈来看,或许还得是江掌门的大弟子功夫最好。”
池水墨只得苦笑连连,这说的是什么啊?什么叫自己功夫最好,而又觉得大师兄最好?
江远山也没有听明白,追问道:“不知明姑娘可否详细说明?”
明白点了点头,说:“或许只是我跟一般人不一样,还是觉得荻哥哥功夫最好。我破了九华派的剑招,想必江掌门已经知道了。但在我破了剑招之后,还能冷静地反击的,只有荻哥哥一人。玉哥哥先不说,当时就傻了。而墨哥哥虽然很快反击了过来,可停顿时间太长,若不是当时我不想继续了,他也输在我手上了。现在墨哥哥无论是内力还是招式确实胜荻哥哥不止一筹,但比武的时候,胜的那个就不一定是墨哥哥了。”
江荻大笑了起来,笑得捂着肚子,恨不得将这十几二十年的笑容一次都笑出来。
江远山感慨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是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武道上夸奖他,就连自己都没有夸过。毕竟端木玉与池水墨都太耀眼了,耀眼到明明已经极为有天赋的儿子与凡人无异。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打量起明白,或许这个女娃娃真的是以后儿子枕边人最好的人选。
明白既看不懂江远山的眼神,又懒得弄明白他的眼神,又是一抱拳,说:“不知今日晚辈可有荣幸,与江掌门手谈一番?”
“手谈?”江远山说:“倒是有些年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江荻忍不住问道:“爹,这手谈是什么说法?怎么我们都没听过?”
江远山坐直了身体,说:“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似乎还是当年梵青道长先开始的。毕竟江湖上的人动刀动枪很容易伤了和气,梵青道长就说,不如武力相当之人不要动手,仅靠动口来比个高下。武功不仅仅靠的是招式与内力,更多时候靠的是比武时的眼力以及瞬间的判断力。手谈就是以口比武,武功高强之人,只要说起招式就可以立判高下。你们几个小辈,还没有这个见识。”
明白已经抬起腰,冷冷地直视江远山的眼睛,说:“晚辈也就是前两日与梵青道长动了手,被他的内力欺负得只接下了他五招。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九华派的掌门江掌门,虽然也很想请教一番,可也得有些胜算才好。晚辈不才,自问对九华派的剑法也算熟知,还请江掌门赐教。”这一番话说得明白极为拗口,暗暗皱起了眉头,下决心以后不说这么绕口的废话。
江远山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居然她跟梵青道长动手了,居然逼着梵青道长仗着内力深厚才将她制住。当然事情没有江远山想得那么可怕,只不过是梵青道长不想继续动手了而已。
明白也是听了玉哥哥说了不少江远山的事情,才明白他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不服气自己输梵青道长一筹,自己的儿子输给自己的徒弟,当然一定会跟自己动手。这就是爷爷教的,对付不服输的人,踩踩他们的痛脚就够了。
江远山抬起了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既然如此,就请明姑娘开始。”
明白一掀衣裙,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嚣张无比地说:“就用九华派弟子最喜欢的一招开始,白虹贯日。”
“灵岩飞渡。”江远山说。取自雁荡山闻名遐迩的杂技表演,在天柱峰与展旗峰之间拉一条绳子,就有人在上面翻跟头之类的,不可谓不惊险。而九华剑法中的这一招,只是简单的一挑,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却能就能将“白虹贯日”破解。
这两招对决是九华派弟子对战之时最常用的两招,也是江远山与明白对招时相互刺探的两招。就如同两军布阵,不知对方深浅,最好的方法便是稳扎稳打,既要不暴露己方的实力,又要最大限度的刺探对方的情报。若是真的在擂台上比武,这两人光凭这两招就能探清对方的虚实。只是在这手谈的比武之上,不过也就是八个字罢了。
“雨雾弧光。”明白微笑道。这是华山一景,躲在日月崖夏日与秋日雨后的清晨出现,在四周云雾中只有几缕弧光穿过云缝,自崖边划过,异常刺目。此招旨在两重,一是借第一重变化让对手措手不及,只得退而防守胸前。再趁着他回防的间隙,接着就第二重小变化,刺向对方的腹部。仿佛就是躲在云雾中的弧光,虽然飘渺却炫目刺眼。
这招倒是有些出乎江远山的预料,本以为她是走老实沉重的路子,却突出奇招,便说:“万象森罗。”此招半收半放,退而可守,进而可攻。招如其名,有万象更新、包罗万象之意。所指雁荡山的万象嶂,此嶂中有石烛、纱帽、母鸡、仙人犁、相思女等众多景观,故称“万象森罗”。如果说刚才那招“雨雾弧光”是雾中剑,那这招“万象森罗”就是树种盾。
“群峰拱岱。”
“晚霞夕照。”
“仙人铺路。”
“松谷禅林。”
……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招,早已陷入胶着之势。
江荭在一旁看得心急,拉着自己的三师兄,照着两人的手谈,演练着剑法。
旁观的人更是心惊不已,若比武的人是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两人一般?在场的人怕是除了池水墨与江荻之外,没有人有这个自信。
甚至连江荻,也不一定保证,面对明白这样的攻势,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平静对招。他想起了两人在衡阳的对决,更是冷汗泠泠,自己当时是怎么跟她对了那么多招没败啊?接着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毕竟只是手谈而已,若是真的动刀动枪,还指不定谁胜谁败。
比武场上的江远山可没有自己儿子那么轻松,看似是无论明白怎么出招他都能很好防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明白口中的招式已经越来越刁钻,不是一般的九华弟子能够掌握的了。就如同她刚说的那招“戴震还乡”,逼着自己用了两招才防下来,还不保证自己能不能不受伤。更是被她那个讽刺的眼神,盯得受不了,仿佛被蛇盯上了一般,一狠心,说:“天庭仙界。”
明白微微一愣,问道:“江掌门,确定用这一招?”
江远山冷笑道:“当然用这一招,这一招不仅能化解刚刚明姑娘那招‘云海玉盘’,更是极好的攻势,也是九华剑法中集大成的一招。从泰城西南祭地的杜首山、嵩里山到玉皇顶,形成‘地府’、‘人间’、‘天界’三重景致。山城一体,步步登高,渐入天庭仙界。”
明白站了起来,就在周围的人以为她要认输的时候,说:“右手‘罗峰晴云’的前四重变化,接着‘仙人铺路’的最后一重变化。左手‘万象森罗的第五重和第六重变化,再加上晚霞夕照。如果江掌门自认为晚辈这还破不了‘天庭仙界’这一招,不如就让弟子们试试如何?”
池水墨与江荭对视一眼,立刻出招,果不其然,“天庭仙界”被破解了。
江远山刚端起来没多久的茶杯,碎了一地,手指着明白,颤声道:“这不可能!自从我派建派以来,就没有人能破这招!”
明白笑了起来,一拱手,说:“承让了,看来是晚辈赢了。用九华剑法对上九华剑法,还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在场没有一个九华派的弟子敢搭腔,两手四招八重变化,这是怎样的修为?
明白一个小擒拿手夺走了身边九华派弟子的佩剑,拿在将刚刚说的耍了一遍,说:“还真没有什么精妙可言,换成武当的太极剑,应该一招就可以破了。应该叫做‘逆鳞剑’,才对。当年晚辈学那一招的时候,还特地问了问爷爷,逆鳞究竟是什么意思。巨龙脖子下巴掌大小的白色鳞片,是绝不可触碰的鳞片。江掌门,你说,是吗?”
只有池水墨一个人品出了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那是警告整个九华派不可对二师兄不敬啊!这还是当初他们在苍梧山认识的那个小丫头吗?难道伤害了她身边的人,真的会让她跟换了个人似的吗?好可怕,如今她身上散发的寒气,实在太可怕了。绝不能和她为敌,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