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广德六年六月十日,三大擂台决战,可谓当今武林最出众的六位少年高手之间的角逐。可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盯向了第三擂台,包括站在第一擂台与第二擂台上比武的死人,第三擂台那里的决战的双方是互为师叔侄的两人——空谷与明白。
明白苦笑着看着满脸寒霜站在自己对面的空谷,说:“兰哥哥,我认输,好不好?”
空谷已经拔出了剑,劈裂了脚下一块青石板,说:“不可以!哪有未比先输的道理?今日别说我们不认识,就算我们两人是生死之交,站在这擂台之上也该拿出真本事好好较量一番,才是对对方的尊重。明姑娘,这次若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你以后就不许再打在下。”
明白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空谷严肃的表情,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妥帖的说辞,只得轻轻点了点头,说:“兰哥哥都这么说了,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这最后半句当然说得极为小声,若被空谷听到了还不知道又要惹来怎样的说教。
空谷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放到了明白手中,说:“这是师父让在下转交给你的。无论你的爷爷与姑娘怎么说,师徒之间的关系总不会斩断,你也永远是在下的师侄。这是师父给你的入门礼,软剑没有什么名字,师父说交给你想了。”
明白将内力注入剑身,看着微微泛着白光的软剑,笑了起来,说:“这把软剑早就有名字了,是你那位师父不敢告诉你吧?果然是‘春寒’,原来它还在这世上。要是爷爷见到,该多开心啊。这本来就是爷爷的剑,说什么送给我做入门礼,真是笑话。不过,看在你那位师父辛辛苦苦从谷底捡回来的份上,我也就多谢了。兰哥哥,我们能不能不要搅和进爷爷他们的破事里了?我累了,无论这场比试结果如何,我都不打你了,好不好?”
空谷叹了口气,苦笑道:“好,可你必须全力出战!”
明白以左手两指在剑上抚过,在剑尖出划破了食指,说:“春寒出鞘必见血,这次就用我的好了。只是比武切磋,点到为止!”
空谷站到了明白五步远的地方,深吸一口气,也举起了剑,说:“开始了!”
明白先出招,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走的是老持沉重的路子,先招便是太极剑的起势之一——进步取膝。左脚大踏步向前,重心下沉,剑取空谷的左膝。
空谷用剑挑开了明白的攻势,身体贴着明白的剑转身来到她的面前,左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之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底下观战的人皆是拊掌叫好,
明白逼迫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又低下身子,使了招“白虹贯日”对准的依旧是空谷的膝盖,竟是半分不让的倔强性子。
空谷面露一丝无奈、一丝愤怒,这次却没有力敌,只是侧身躲开,左拳对准没有防备的她的下腹攻去。
明白早有所觉,左掌包住了他的拳头,撑着他坚实的左臂翻身来到了他的身后,右手反手使剑抵住了他的喉咙。
可空谷却趁着明白的剑未到的一丝空隙,用内力挣开了她的左掌,低身躲开了她的剑锋。
明白看着剑上留下了两根发丝,摇摇头,心知果然他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便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剑横在胸前,一副任君攻击的守势。
空谷冷冷一笑,挽了个剑花,人剑合一朝明白攻去,对准的就是明白横在胸前的剑。
明白用剑硬是接下了那一招,却因为对方剑尖传来的蓬勃内力一时间动弹不得,胸前的软剑已经弯曲,若不是有剑隔着,空谷的剑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空谷见这招不能取胜,又退后了半步,又是一招“吹竹弹丝”,连点明白全身八处大穴。
明白一步未退,身形在剑花中变幻,凭借着高超的身法躲过了八剑,还来到了空谷的面前,以牙还牙,对着空谷的左肩就是一拳。
这一拳可比刚刚空谷那一掌凌厉得多,逼得空谷退后了整整五步。
明白没有等空谷缓过劲来,便是同样一招“吹竹弹丝”连点空谷全身十四处大穴。
空谷毕竟是空谷,躲过了十三招,可还是被第十四招划破了衣袖,喘着粗气蹲在地上。
明白抖了抖剑,说:“打够了没?或者兰哥哥真的想要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空谷说:“什么时候你还学了些成语?”
明白吐了吐舌头,笑道:“玉哥哥和哥哥教的,还教了不少字,总算能看懂些书了。”
空谷也笑了起来,对着正在台下观战的池水墨一拱手,说:“老酒鬼,就先谢过你了。”
池水墨摇摇头,大声道:“不用谢我,去跟我二师兄说去。大概也就只有二师兄能够耐着性子教她了。我可没这个耐心,教了两次就不管了。”
空谷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说:“那明姑娘,我们就继续吧!”
明白的脸色有些苦,说:“还真是希望打到这里就算了,我真怕自己收不住啊。”
空谷扭了扭脖子,居然真的扭出了巨大的声响,说:“我也希望如此,我也收不住啊。”
明白放低身形,屏住呼吸,稍微晃动了两下头,就消失在了擂台之上,引得擂台下一阵骚动。
空谷立刻闭上了眼睛,剑朝右前方一刺,居然逼出了明白的身形。
明白在半空中拧身躲过,退后了半步,又消失在了擂台之上。
两人你来我往了三次,空谷才逼得明白显露了全部身姿,一手撑在擂台之上喘息。
从远处走来的唐瑜已经惊讶地合不拢嘴,在池水墨的手臂上用力一拧,说:“疼吗?告诉我,我看到的是真的!那可是信天教的‘人鬼不觉’!跟上次她用的‘病魔缠身’不同,那可是信天教长老一级的人物也不一定练得成的一招啊!她,她怎么可能会啊?”
池水墨摸着被拧痛的地方,脸色阴沉地一掌拍在唐瑜的头上,说:“你说疼不疼?你就算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用的招式的?”
唐瑜手上的折扇摇得飞快,说:“上次见到她用了‘病魔缠身’之后,我就找百晓生要了不少记载信天教武功的记录看,‘人鬼不觉’被百晓生写了又涂,改了七八遍还是写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若是见到就一定能认出来。一定是这一招,不可能有其他的招式了。”
百晓生凑了过来,在写着什么的笔没有停,眼睛盯着擂台之上明白与空谷的过招,嘴上说:“唐四公子这次可说错了,那可不是‘人鬼不觉’,是‘白日见鬼’,算不得什么大招。看看空谷少侠的出手就该知道,那么简单被破的一招,怎么可能是‘人鬼不觉’?这位明姑娘实在太让小生兴奋了,到底这次的武林大会能看到多少让小生吃惊的事情呢?啊,实在太美好了,这么多让小生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这个江湖终于不平淡得让人恶心了!”
唐瑜和池水墨都赶紧远离了他好几步,被他脸上那个笑容恶心得浑身难受。
而在擂台之上,明白与空谷之间的比试又陷入了胶着,两人都不用招,只是简单的点、刺、劈、挂、撩,简单得随随便便找一个不会武功的路人都看得懂。
可池水墨的脸色却凝重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叫道:“可恶!这两人!”
唐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那两人又怎么了?”
池水墨指着台上,说:“这两人实在太过分了,看起来是在比试,说到底就是互相喂招而已。现在拼得根本不是剑招,只是最简单的内力与耐心而已。在这场比试中,谁先出招,谁就一定输!”
唐瑜不解地说:“那你什么什么气啊,这不还是比试?”
池水墨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说:“若是我和空谷打到了这个份上,要分出胜负至少要两个时辰。可这两人出自同门,即便小丫头会得再多,归本数源两人的路数是一样的。照他们这种打法,我看就算天黑都打不完,我们有的等了。可偏偏谁舍得离开眼睛啊?胜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错过了那一瞬间,就什么都注定了!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根本就是逼着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安营扎寨,等到天黑啊!”
唐瑜一掀衣襟,立刻坐到了椅子上,小声提醒还在一旁生闷气的某人,说:“再不坐,可就没位置了。”
池水墨回头一看,因为刚才自己的一番话,本站着的大批武林人都找椅子坐了下来。而自己之前坐着的那张椅子,被百晓生抢先占了。放眼望去,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百晓生将手中的小册子往前翻了两页,一边写一边说:“九华派三弟子池水墨,为人方正,武功极高,就是脑子有些迟钝。”
池水墨一拍额头,扫去了唐瑜与百晓生之间桌子上的茶杯,一屁股坐了上去。
唐瑜将纸扇用力打在了池水墨的腿上,说:“唐朝的茶杯,账目我会送到九华山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