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父子
第三场比武如期而至,可端木玉一方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站在擂台之上的江荻等得未免有些烦躁,问道:"二师弟,你找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端木玉站了起来,朝着三位长老与江远山坐着的地方遥遥一拜,说:"师父,请下场。"
江远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拔出了自己多年没有拔出的宝剑,走到了擂台之上,深深叹了口气,说:"虽说这次本座答应你下场比武,可若是输了,也怪不得本座。"
端木玉望着背对着自己站立的师父,微微一笑,却也丝毫不紧张,完全不担心江远山会输的样子,说:"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可师父依旧是宝刀不老,只是比武而已,相信必然不会辱没九华派掌门的名声。"
江远山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又很快收敛了表情,说:"比武就是比武,荻儿,你就全力上吧。也正好让为父看看,这些年你行走江湖长进了多少。"
江荻可没有江远山那么平静,失声道:"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上台?"
江远山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江荭,说:"就当是对你最后的考验,只要赢了为父,掌门的位置自己然就是你的了,也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你争。可如果你输了,你就不配得到这个位置!"
江荻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父亲如此严厉地应对,心中到的是以前的爹,虽然并不亲切,但对自己还是极好的。双目瞪向了老神在在的端木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颤抖的手平静下来,拔出了自己的剑,指向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九华派掌门江远山。
这本就不是场有悬念的比试,父与子,师父与弟子,不过就是三十招的事情,江荻落败。
江荻跪倒在地上,用力捶打着地面,吼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他有生以来所有的苦痛都吼出来,换来的不过就是嘶哑的声音罢了。
江远山望着自己的儿子,身形松动,佝偻起了直挺多年的腰,说:"没有为什么,还能有为什么,就是你不配坐上九华派掌门这个位置而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九华派弟子的风范?亏你还是本座的儿子,立刻给本座站起来!"
"是!我是你的儿子!是你高高在上的九华派掌门江远山的儿子!可你何时曾想过我的感受?"江荻双目圆瞪,依旧叫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你居然将我们江家人的位置让给端木玉!爹,你就不怕死后被九泉之下的先祖们责怪吗?从小到大,永远都是他端木玉盖我一头!为什么你可以一边夸奖他,一边指责我不够努力?别人练功两个时辰,我练功六个时辰,可我就是比过他,比不过池水墨,甚至比不上现在的妹妹!为什么我是你的儿子?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是不是我也可以得到你的些许赞扬?"
江远山忍不住退后了两步,说:"为父知道你在怨天尤人,可比武已经结束,一切已经成定局。这的要怪的话,只能怪世事无常,谁也才不到居然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荻儿,不要再在这九华山待下去了,凭你现在的功夫就算不是九华派弟子也可以在这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的。下山吧。"
江荻双掌撑地,指甲深深插入了擂台上坚硬的青石板中,说:"现在居然还要赶我下山?爹,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爹?就算我到江湖上,谁能忘了我是你武林盟主的儿子!还不是都将我看成连亲生父亲都看不起的二世祖,又有谁会信服我?如果得不到这个掌门的位置,我就一辈子要活在你和那个端木玉的阴影下!"
"就算你得到了掌门的位置又如何?"江远山被他话语中的怨愤又震得退后了两步,喉咙干涩,勉强开口道:"就算你真的当上了掌门,你依旧是我的儿子啊。"
江荻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剑,以剑撑地站了起来,说:"是啊,我就是你儿子!"说完,竟是要自裁的动作,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顺势就要抹脖子!
说是迟那时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江荻的手腕,说:"荻哥哥,不值得这么死。"
江荻挣脱不开明白的手,干脆松开了剑,流下了眼泪,说:"我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江远山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显然是被刚刚自己儿子的一番行为吓着了,又是退后了好几步。却不想到了擂台的边缘,一脚踩空,眼看就要跌落到地上。
端木玉腾身而起,扶住了江远山下坠的身子,说:"师父,您老人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徒儿自将与大师兄说明白,不会再让大师兄轻生的。"
江远山深深看了端木玉一眼,说:"那后面的事情,就都托付给你了。"
话语中的苍凉,怕整个九华山乃至整个江湖,都只有端木玉一人能听得明白。看着自己师父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擂台,只能对着他深深一拜,又转头看向了三位长老,问道:"三位长老,是否已经有了计较?"
宋明清无奈地站了起来,心中腹诽将事情都推给自己的两个师兄,说:"三场比试结束,胜利的人是端木玉。比武之前,便以言明,胜者将是我九华派的新任掌门。下月初八,继位大典,恭请端木玉成为我九华派第十七代掌门。"
江荭大踏步走上了擂台,一掌拍开了还抓着江荻手腕的明白,反手一巴掌扇到了江荻脸上,说:"你还要在这儿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你不要脸,爹还要脸,我还要脸,我们江家还要脸!"
江荻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愣愣地看着眼前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妹妹,说不出话来。
江荭拉着江荻的手臂,就追着江远山的方向走,说:"不明白就去问明白!你一个大男人在别人面前哭什么?哥,你已经够没用了,别连撑门面这样的事情都走不来了!"
江荻勉强找回了些心智,说:"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荭又是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说:"你是江荻,不是一滩泥!给我清醒点!"
江荻就这么被江荭拖到了江远山房中,别过头去,还是一言不发。
江荭看不下去了,第三次甩了江荻一巴掌,说:"哥,就算你有什么怨恨,那个始终是爹。"
江荻对着端坐在堂上的江远山跪了下去,问道:"爹,求求您,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啊?"
江远山凝视了江荻好一会儿,才朝自己的一双儿女挥挥手,示意他们朝前来,摸着两人的头,说:"你们两个都长大了,今后就算没有我看顾着,也能好好照顾自己。这次阴错阳差,我们三个人都输给了端木玉,从他开口说要比武的时候,我们就都输了。我们三个人送了一个天大的把柄给他,而且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荭儿,你来说吧,前些日子你干了些什么。中午的时候,我怎么问你也不肯说,现在就算是为了你哥哥,你也该说说了。"
江荭紧咬嘴唇,脸色有些发白,再不如刚才扇江荻巴掌之时一般凶悍,说:"我只是,只是杀了几个人而已。可是二师兄,他答应我不告诉别人的!"
"胡闹台!"江远山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真当他端木玉是个圣人,让他发现你之前杀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被他攥在手心里?我是你的爹,但我也是九华派掌门,难道我能让你去送死吗?被他这么威胁了,也只能乖乖地帮他上台比武!"
听到这儿,江荻总算明白了过来,说:"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都是妹妹你做的?怎么可能?别说演武厅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刚开始的那两个师弟,武功也不比妹妹你差,一招毙命怎么做得到?"
江远山挥手止住了江荻的问题,盯着江荭,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荭如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眼眶红了起来,委屈地说:"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爹和哥哥杀了二师兄啊。从武林大会开始,爹和哥哥就琢磨着怎么除掉二师兄,可我真的喜欢二师兄啊。哥哥是一定要当上掌门的,那只要让二师兄当不成就好了。那么多师兄支持他,我就想着翦除他的羽翼,这样他就不再是哥哥的威胁了,爹和哥哥也就会饶过他一命了。"
江荻闭上了眼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傻傻地笑了起来,说:"就为了这种原因,你杀了九华派上上下下十几人?你究竟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江远山重重叹了口气,说:"昨夜端木玉来找我说这事之时,我也就猜到大概了。想着后来就算等我们将端木玉与池水墨放了出来,还继续杀人,就是不想有人将杀人与他们联系起来。说是女生外向,还真是由不得我们不信,真是冤孽啊。荻儿,你也别怪你妹妹了,她只是爱惨了端木玉那个混蛋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妹妹会杀人,爹会帮端木玉对付我,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江荻叫道:"我只是单纯地想与端木玉一较高下罢了,结果怎么会成这样?老天爷,你玩我呢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些事情?为什么,偏偏是我?"
江远山想要安慰他些什么,可张开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又阖上了嘴唇。
江荭呜呜地哭了起来,抹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居然会这样,我只是,只是不能放任二师兄去死啊!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江荻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巴掌也甩到了江荭脸上,像是为了报复之前的几巴掌一样,说:"如今我们算是扯平了,以后不要说我是你的哥哥。我先回去休息了,没事不要来找我。"
江远山等江荻走后,才语重心长地对江荭,说:"我本就不看好你与端木玉的事情,如今他也答应要娶那位明姑娘了,你就放下你的心思吧。端木玉此人心机深沉,明明可以在比武之前就用此事威胁我,偏偏等到擂台之上,就是为了当中让你哥哥下不来台,让我们江家人在这九华山上再也抬不起头来。荭儿,不要再纠缠端木玉了,他不是你的良人。"
江荭摇摇头,说:"爹,你说得不对,明明是二师兄给了哥哥一次比试的机会,想要正大光明地打败哥哥才进行比武的。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二师兄的!"
江远山只能在心中垂首顿足,感慨,这可真是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