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张雨晴幸运多了,张雨晴在品牌推广室负责广告宣传,每每看到张雨晴拿着个文件夹,一双BATA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着大理石地板,来来回回穿梭在办公室过道,迎接大大小小的商家客户,在大理石桌旁一边喝茶,一边洽谈,庄小敏心里甭提多羡慕了。
“小敏,这个月的市场份额下滑了五个点,老板很紧张,今天要赶个PPT,明天上午开会我要去汇报,这里有上个月的产品销售数据,你分别按区域,按类型统计分析并预测一下,下班前给到我。”贾文强习惯性地对庄小敏发号司令。
分析,预测是你贾文强的工作职责范围,干嘛找我庄小敏,我庄小敏只负责数据的处理,简单的说就只是分类制表。庄小敏很想脱口而出,但“和谐”二字自从来公司,一直环绕在她的脑海里,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嗯,尽量吧”她轻轻应了一声。
“小敏,过来一下。”还没等她打开贾文强传过来的文件,罗青已经在叫她。
“小敏,上个月的产品服务质量在全四洲排名最后,老板今天上午开会狠狠批评了服务质量室,同时想让我们室牵头进行数据分析,通过数据监控,通报来提升服务质量重视度,我的想法是从今天开始,每天对客户跟踪率,产品售后服务率,客户投诉处理率进行通报,你从系统中导数,然后对比各大区域,邮件排名通报,抄送给领导。”
罗青一口气说完,然后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小敏,这个工作虽然有点繁琐,但很出亮点,因为公司领导都能看到你发的邮件。”
庄小敏没说啥,也是轻轻应了一声,庄小敏满脑子沉甸甸的都是工作,亮点不亮点早不重要,重要的是抓紧做完每一项工作,不要摸黑回宿舍吃泡面。不过她此刻还是很感激罗青能为她考虑着亮点工作。
当最后一份统计数据弹出界面,庄小敏小心翼翼的点击了“保存”,生怕一不小心数据丢失了,那整个下午和晚上的功夫就全白费了。庄小敏下午遇到过好几次电脑死机,最后一步的时候数据全无,气得她差点把电脑给砸了,所以这次格外小心。
庄小敏揉了揉眼睛,扭了扭脖子,抬头一看,外面早已天黑,办公室全走光了,一个报表的功夫,已经是晚上8点,贾文强的分析预测材料还没动手,还有玲姐的计划汇总表,想到这里就头大。这段时间,为了创造“和谐”的办公环境,她几乎从来不会拒绝同事的任何工作要求,笑脸相迎,任劳任怨,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默默地在电脑前耕营着,常常是晚上10点了还在系统里导数据。
庄小敏摸了摸肚子,肚子早已饿的咕咕直叫,本来薄薄的一层肚皮更加塌陷了。她想到了公司楼下妙食林的小笼包子,于是,三步并两步走出办公室。
楼下,小店里面迎面走出一对男女,手挽着手,一不小心和庄小敏撞了个满怀。
“庄小敏!”
“刘星!”庄小敏定睛一看原来是刘星,旁边站着陈姗姗一脸的尴尬。
“陈主管好!”回过神来的庄小敏来不及多想,叫了一声。
陈姗姗松开刘星的手,整理了一下毛呢裙,微微点了个头应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我有事,先走了。”刘星匆匆打了个招呼,快步追上前去。
谈恋爱?庄小敏嘴里吃着小笼包,脑子里还想着刘星和陈姗姗,他俩好上了?那杨经理和陈姗姗又是怎么回事?
滴滴滴,手机里传来贾文强发来的短信,催交分析材料了。
“喂,雨晴吗?能听到么?我是小敏,今晚加班可能要12点了,你帮我留个门!”
“什么?你在哪儿?这么吵?”
“在太空仓?陪客户?”
“杨经理?”
“什么?让我也过来?”
太空仓是河城最大的夜总会,也是个十足烧钱的地方,一个晚上花个万把是个平常事,也多半只能是公家或者有钱人玩得起的地方。
一边是文强的预测分析材料,一边是太空仓。杨经理让我也去?庄小敏将信将疑,宁愿信其有,于是,庄小敏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
这里是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平日里看起来严肃的杨经理,此时正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地唱着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把两个豪华的大音响震得滋滋作响。沙发上,杨雨晴和陈姗姗贴着几个男人坐着,你一拳我一拳,一边划拳,一边喝酒。杨经理一曲结束,众人都使劲鼓起了掌,吆喝着再来一曲。
“献丑了,献丑了”杨明一边放下手中的麦克风,一边端起酒杯,挨着陈姗姗坐下。
包房门口,几个袒胸露背,镂空性感短裙的漂亮小姐端着一打啤酒和果盘从她身边擦过,奇怪地看了看她,庄小敏还是穿着一身单位的工作服,白衬衣,黑裤子。她吸了口气,走进包房。
“杨经理。”庄小敏叫了一声。吆喝声,划拳声,乐曲声,摋子声混杂在一起,大家正兴致勃勃地玩得起劲,足足10分钟,直到一个酒杯在跌跌撞撞中打碎在大理石地面上,众人才发现庄小敏。
“你来了,快倒酒,这是方和集团的李总,王总,张总。”杨明一边吩咐,一边亲自开酒。不容分说,递给庄小敏满满一杯啤酒。庄小敏抿了一口,正准备放下酒杯坐下。“喝啤酒哪有这样的喝法?蜻蜓点水?”杨明很不满意地看了看庄小敏,“喝酒就应该像喝奶一样,大口大口。”杨明一边说,一边喝着杯中的啤酒,给庄小敏示范着。“好,好,好!”众人吆喝着,鼓起了掌。
“经理,我不胜酒力,喝酒过敏。”庄小敏为难地看着杨明。
“过敏就是因为酒喝得少,多喝喝就不过敏了。”杨明似乎不愿意再搭理庄小敏,打开桌上一瓶易拉罐,给每个人杯中盛满酒,举起酒杯,吆喝着:“今天难得方和集团各位领导赏脸一同小聚,来我们一起举杯预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杨明一饮而尽。陈姗姗看了看杨明,端起酒杯,也咕噜咕噜将杯中的啤酒喝得一滴不剩。众人的目光都盯在张雨晴和庄小敏的酒杯上,张雨晴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优雅地喝着,放佛不是在喝啤酒,而是在鉴赏一件珍品。庄小敏见状,无奈地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的味道她是熟悉的,毕业聚会时分,不胜酒力的她硬是喝了两瓶,差点不省人事,醉得一塌糊涂,但醉得心甘情愿,心花怒放。啤酒液划过舌尖,有点冰,有点涩,有点苦,有点酸,把喉咙呛得痒痒的,庄小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一不小心呛出了一口啤酒,不左不右,刚刚好,溅在杨明的HOGOBOSS衣袖上。
庄小敏脑子嗡的一声,完了,上次茶水事件已经让她懊悔了好久,倒霉啊倒霉。庄小敏接过张雨晴递过的纸巾擦了擦嘴,满脸通红的看着一脸不悦的杨明,还有正在帮经理擦衣袖的陈姗姗,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里的音响效果不错,美女们要不要一展歌喉?”对方不知道哪位老总知趣地打破了尴尬。
“好啊,好啊,快,珊珊可是我们公司的歌后,来一曲!”杨明从桌上拿起话筒递给珊珊。陈珊珊唱了一首甜蜜蜜,其间,大家一起哄,杨明也一起唱起来。陈珊珊娇滴滴的声音与杨明低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是不协调,庄小敏觉得陈姗姗唱功很一般,来到点唱机前,想点几首自己的拿手好歌。陈姗姗和杨明一曲唱完,庄小敏还在研究点唱机的输入操作。
“点好了么?”陈姗姗缓缓走到点唱机前,冷冷地看着屏幕说到。
“呵呵,这个点唱机的操作不熟悉,陈主管,您来吧。”庄小敏卑微地说着。
“我来看看。李总,您想唱啥?”陈姗姗一屁股坐在点唱机前的沙发上,细长的手指娴熟地划过触屏,全然不顾呆站在一旁的庄小敏。
“痴心绝对,单身情歌,富士山下……我点了很多,不知道李总是否喜欢?”
“好,好,好,痴心绝对!”
别看庄小敏衣着朴实,长相平平,当年还获得过校园十大歌声的殊荣,原本打算一展歌喉,可陈珊珊为李总服务点歌的行为提醒了她,这是来集体应酬,不是个人娱乐,是工作,不是生活,目的是讨客户开心,不是图自己开心。
庄小敏立即加入到喝彩的队伍中,打消了唱歌的念头。
李总一到高音就唱走调,但感情很投入,表情也很丰富,唱得很卖力。庄小敏憋着想笑的冲动,使劲地鼓着掌,连连叫好。
这边,方总早已邀请张雨晴合着音乐跳起了慢四;杨明和陈姗姗也宛如一对情侣,合着拍子,摇啊摇,摇啊摇。
庄小敏看了看同坐在沙发上的张总,正跃跃欲试起身,庄小敏很紧张,生怕他向自己走来,邀请她去跳舞,都怪她上学的时候没有参加扫舞盲培训。张总起身走了过来,庄小敏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经过庄小敏的身边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去了洗手间。
庄小敏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同时深深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陪喝不甚酒力,陪唱不给机会,陪跳无人邀请,不免独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继续合着节拍为李总的歌声喝彩。
张雨晴很不喜欢与陌生人肢体上的接触和碰撞,况且还是这种搭肩搂腰,贴胸靠背,下意识的保持着身体的距离,方总似乎很专业,一个转身,一个滑步,张雨晴穿着高跟鞋的舞步完全不是专业的节奏,不偏不倚,跌进方总的怀抱。在一阵起哄的尖叫声中,张雨晴立马起身,故作镇定地捋了捋裙角,继续摆好舞姿,一曲结束,也不知这个男人趁机摸了几次腰,捏了几次肩,张雨晴回到沙发上挨着庄小敏坐下。
两个人碰了碰杯,喝了口啤酒,沉默的一笑,没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