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五姨娘绝望的喊声,郭婉月如断了线的风筝,掉进了冰冷的荷花池里。
郭婉年在池边娇声笑道:“傻帽!我说你就信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去求娘?凭什么?你太有意思了!”
五姨娘连滚带爬的到了郭婉年的脚下,抱住郭婉年的大腿,哭喊道:“千错万错都是贱妾的错,您不要怪七小姐,要怪就怪贱妾…”五姨娘腾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窝,“要杀要剐,您直说便是。”
柔顺了一辈子,懦弱了一辈子的五姨娘,此时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来,死死的抱着郭婉年的大腿。
郭婉年挣脱了几次,都没挣脱开,气得郭婉年用手去扯五姨娘的头发。
五姨娘被扯的被迫往后仰,四仰八叉倒在雪地里,泪流满面,继续过来抱住郭婉年的大腿。
“闹什么!”一声怒喝来自郭大夫人。
“娘…”郭婉年趁五姨娘愣神的机会给了五姨娘一脚,嘟着唇望向郭大夫人,“娘,您怎么有空过来?”
郭大夫人刮了刮郭婉年的鼻头,目光柔和,“我怎么不能来了?闹这么大动静,也不怕你爹说你。”
“不是有娘吗…”郭婉年撒娇的往郭大夫人怀里拱了拱。
“你这孩子,”郭大夫人无奈的叹口气,目光放在五姨娘的身上,冷声道:“你怎么在这…”
“我…”五姨娘很久没有见到郭大夫人了,竟然有些失神,“贱妾是来找七小姐的…”
“七小姐?”郭大夫人微微蹙眉,瞥了一眼荷花池里一个大冰窟窿,冷笑道:“既然是来找七小姐的,抱着大小姐的腿成何体统?若再有此事,休怪我翻脸无情!”说完,趾高气扬的搂着郭婉年走了。
没有管面如土色病态的五姨娘,更没有提郭婉月。
五姨娘不会游泳,郭婉月也不会。
她盯着冰窟窿失声痛哭。
章妈妈见郭大夫人和郭婉年走远了,才从一旁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县令府的下人没有几个。
章妈妈示意让五姨娘继续哭,她好去救郭婉月。
五姨娘哭得脑袋都要裂开了,章妈妈才把郭婉月从荷花池里救出来。
两个人带着昏迷不醒的郭婉月回到后院五姨娘的房里。
章妈妈先去自己的房里换了身衣裳,刚想去五姨娘的院子看看郭婉月,脚下一顿,转回屋里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出来。
郭婉月没有换的衣裳吧…
章妈妈摇摇头。
拿了衣裳,她才去了五姨娘的院子。
果不其然,郭婉月躺在五姨娘的床上,还穿着已经结冰了的衣裳。
五姨娘见到章妈妈,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章妈妈二话不说,先给郭婉月换了衣裳。
给郭婉月换衣裳的期间,五姨娘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
章妈妈没空管五姨娘,现在郭婉月的情况很糟糕,浑身冰冷,五姨娘的屋里根本没有办法让郭婉月取暖。
她还不能带郭婉月回她的房里——下人房间不是一个人住的,其他人嫌弃郭婉月,章妈妈不能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
一个吐血,一个昏迷不醒,章妈妈慌了手脚。
“有人在吗?”蓉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五姨娘吐完第二口血,气若游丝的靠在床边。
章妈妈去开门,见到章妈妈,蓉儿微怔。
“这是我的衣裳,给七小姐换上吧。”蓉儿偷偷塞给章妈妈一件夹袄,“我回去了,一会儿大小姐见不到我,好怪罪了。”
章妈妈点点头。
章妈妈给郭婉月再穿上荣儿的夹袄,郭婉月过了半晌,脸色才有些缓和,章妈妈松了一口气。
夜里,章妈妈没有离开五姨娘的屋子。
可惜郭婉月高烧不退,半夜说胡话,没过几天,郭婉月死了。
郭婉月死得时候攥着章妈妈的手,眼睛挣得大大的。
五姨娘陷入了昏迷,不知道郭婉月死了。
如果她看见,她一定会说,郭婉月和郭婉月同胞哥哥死得时候太像了,都是死不瞑目。
带着愤恨和眷恋。
郭大老爷听说郭婉月死了,总算有点良心来看五姨娘,见五姨娘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摆摆手,让章妈妈好生照顾着。
他是死了一个女儿,但是他不心疼。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要女儿有什么用?
何员外那里少了一个郭婉月,不还有其他的庶姐吗?
他得跟郭大夫人商议一下,到底送哪个给何员外好,何员外能给他一大笔的银子呢。
章妈妈痛心疾首,郭大老爷脸上哪有一丝的哀伤、一丝的动容?好歹死的是他女儿,躺在床上病入膏肓是他的姨娘。
章妈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眉头紧锁的五姨娘,叹息道:“如果是现在这样,倒不如死了利索…七小姐也不用去给何员外做外室了…”
五姨娘的眼珠子动了动,流下一滴眼泪,落在枕头里,消失不见。
章妈妈晚上回了自己的屋里。
五姨娘半夜睁开眼,跌跌撞撞下了床,从发霉的盒子里拿出一小块的金子,放在手心里,走到桌子旁,抬头看了看月光,喃喃自语,“孩子们,娘这就去找你们…月儿,你的路上不会孤单…”说完,五姨娘吐下了金子。
次日,章妈妈依旧来五姨娘的房里看望五姨娘。
就见到五姨娘冰冷的尸体横在桌子边,嘴角含笑。
郭大老爷听下人的禀报,连说了三次,“晦气,晦气,真是晦气!”
五姨娘是妾,没有牌位,没有墓碑,草草葬在乱坟岗。
自此,郭家没有了七小姐和五姨娘。
郭婉月仿佛睡了好久,久到忘了天地万物。
睁开眼,是大红色的帐幔。
怎么会是大红色?
大红色只有正室才配,五姨娘?不可能…
她张了张口,发出的却是婴儿般的啼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婉月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这小短腿是她的?
不会吧?这里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郭府,郭大老爷只是个县令,用不起紫檀木,即使有银子,郭大夫人也不会同意用紫檀木…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郭婉月满腹疑问,心底叹了口气,按兵不动好了。
合上眼,郭婉年所作所为历历在目。
自己是重生了吗?
郭婉月睁开眼抬手看了看,果然是…不然怎么解释现在是婴儿的她?
“大夫人,三小姐醒了。”
郭婉月瞪着眼,觉得自己被人从床上抱在了怀里,抬头看向抱着她的人,笑容和煦,眼神有不易察觉的狠厉。
这种狠厉她见得次数太多。
郭大夫人、郭婉年如是。
她就是没察觉到,所以才会死于非命…
“三小姐醒了?”说话的人声音挺好听,软绵绵的,还不失威严。
抱着她的妇人点点头,把她递给了另外一个妇人。
郭婉月眨眨眼,险些被妇人的穿着打扮吓破了胆,那些郭大夫人视为宝贝的衣裳,都不及眼前妇人穿得好。
妇人笑着挑逗郭婉月,郭婉月想说话,奈何从嘴里出来的是口水泡。
逗得妇人娇笑起来,“我的乖乖,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
“可不是,”先头的妇人接过话茬,“三小姐把您折腾的不轻呢。”
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做什么的,先头的妇人大概是奶娘,而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嫡女?
郭婉月有点难以置信,眨巴眨巴眼睛。
袁大夫人哪里能明白郭婉月心里想什么,以为郭婉月是饿了,“月娥,三小姐可能是饿了。”
郭婉月的确是饿了,想到前世的遭遇,她哪敢让月娥喂自己奶水?得来不易的生命,不能就此交代了…五姨娘还等着她呢!眼下她年纪小,不能去找五姨娘。她死了,郭婉年该高兴了吧,能给五姨娘找大夫了吧…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五姨娘已经死了。
袁大夫人刚想把郭婉月交给月娥,郭婉月就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来得那个快,一发不可收拾。
袁大夫人以为郭婉月是饿极了,赶忙把她交给了月娥。
月娥接过来,郭婉月的哭声更大了,她伸开粗壮的双臂,要去抱袁大夫人。
袁大夫人苦笑,只好让月娥把郭婉月给她。
到了袁大夫人的怀里,郭婉月就冲着她的胸脯拱来拱去,试图找到喝奶水的途径。
袁大夫人一怔,笑了起来,摸着郭婉月的后颈,“这么小就认娘了…”
她有多小?
郭婉月揣度着,五姨娘不要等得太着急了才好,她要快快长大,告诉五姨娘,她还活着,让五姨娘安心…
抱着她的这位“有钱”妇人,到底是谁?
现在能确定的是那个月娥要害她,她不能让月娥得逞,奶水得喝亲娘的,亲娘不会害她…
找到了途径,郭婉月安心的喝了起来。
袁大夫人低头看郭婉月,没有看到月娥眼里一闪而过的厉色,吩咐月娥,“你问大老爷,三小姐满月酒要不要请李大人来,请不请全看大老爷的意思。”
月娥点头应诺,退了出去。
郭婉月瞥了一眼门口,有两个丫鬟装扮的人在那守着,大概十来岁的样子。
闹腾了一番,郭婉月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