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听得“外戚罗氏”这四个字,鹰眼高鼻的精瘦汉子一楞,皱着眉毛沉吟起来。而疤脸大汉却哈哈一笑,指了指敦实青年的怀里,嘿嘿坏笑道:“有这小东西在,罗氏只怕旦夕之间,就得人头滚滚,哪里来什么百年世家?”
敦实青年怔了怔,俯首看了眼怀抱着的幼儿,半响,从紧紧抿住的坚毅嘴角蹦出两个字:“冤孽。”
或许是想起幼儿的身世,三人都沉默了起来,一时间只有木头烧裂的噼啪声回响。
便在这时,躺在一边被毯子裹得结结实实的人影动了下,立即引起三人的注意,疤脸大汉赶紧凑了过去,伸手轻探对方脖颈,又轻掐几下人中,然后期盼地注视着。
…………
眼皮抖动了下,接着缓缓睁开,入目是张极为坦诚的脸孔,黝黑透红的肤色,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刀疤,笑起来像有生命般地跳跃着。
这是救出自己的人吗?吴茗微哼了声,手脚动弹了下,感受到并无不妥后,才舒了口长气,浮出感激的笑容,轻声道谢:“承蒙恩公搭救,吴茗才得以生还,救命大恩定永记于心。”
疤脸大汉呵呵笑了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家同为华夏子孙,既然遇见了岂能见死不救。”疤脸大汉极为坦诚,虽然面相凶恶了点,但显然是个很好接触的人。
此时鹰眼高鼻的精悍汉子也凑了过来,将吴茗扶起向火堆边挪了挪,然后问道:“小哥姓吴?不知祖籍何处?”
好犀利的目光!吴茗诧异于对方的炯炯眼神,便是教习自己射术的都督府周虞侯也没这等锐利眼神啊!但恩人相问,吴茗不好有丝毫迟疑,当下恭敬答道:“在下吴茗,草名的茗,祖上是兴国州永兴(湖北新安)。”
听得吴茗的回答,精悍汉子眉毛一挑,与疤脸大汉互视一眼,谨慎问道:“你和武康侯爷是什么称呼?”
“正是在下祖父。”吴茗清楚对方在摸探自己的底细,毕竟深山雪谷的,冒然救下个人,当然得问清楚了。何况看对方举止气度,分明是究经行伍之人,再加上亲切的中原口音,身份已呼之欲出,自己根本用不着隐瞒。
“家父吴磐,现听令与朔方刘帅帐下,在下追赶山匪,不幸滑落山涧,被雪坑困住,若不是遇见几位恩公,想必已死去多时啦。”
听完吴茗的解释,疤脸大汉神情愉悦,抬手拍了拍吴茗肩膀,笑道:“原来是吴老侯爷之后,今个到是没救错人。”精悍汉子也放松警惕,微笑着道:“既然是武康侯府的少爷,就不是外人。想来你也看出,咱们几个都是老行伍,受刘帅差遣办件小事,现在要赶回宁夏城,正好把你一块儿送回去。”
解除了心底疑惑,精悍汉子自去一边伺弄铺盖,疤脸大汉则从铁锅里舀了碗肉粥,递给吴茗。吴茗一天下来,又惊又惧,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这时也顾不得粥烫,稀哩呼噜地喝了下去,身子顿时暖了起来。
“暖和了吧?站起来活动活动,免得留下什么伤寒症,等年岁老了可是个活罪。”疤脸大汉又给盛了一碗,同时提醒吴茗站起来活动下手脚,增加血气运行。
两碗肉粥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异常舒服。吴茗掀开毯子,才发现自己衣袍被人动过,还散发着股浓浓的酒香。这是?略一思考,吴茗就明白对方用酒搓揉过自己冻僵的腿脚,使自己避免了肢体坏死,心里不由更是感激。
站起身对着三人深施大礼,道:“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所托,赴汤蹈火,吴茗绝不推拒。”
疤脸大汉哈地一笑,满不在乎道:“吴小哥太客气啦,不过几两高粱烧罢了,说什么赴汤蹈火。这样,等到了宁夏城,给咱打上半斤烧刀子,老铁就心满意足啦。”
都是热血汉子,吴茗知道多礼反而会被看轻,当下也不矫情,径自活动了几下腿脚,又打了套太祖长拳,这才彻底放心。回坐到篝火边上,同这位叫老铁的大汉攀谈起来,一会儿就很是热络。
鹰目高鼻的精悍汉子叫崔头,那位寡言少语的敦实青年叫栓子,还有一位叫戴伢子的正在谷口那守着,防止有人悄悄跟过来。
如此机警行事,这四人身份定然非同小可。朔方诸军中,最为精锐的斥候当属镇戎军踏白营,但他们也没有这份从容淡定,何况那种强大的自信,不知得经历多少次任务后才能养成,确是吴茗今生首见。
谈了会闲话,疤脸老铁已是哈欠连天,吴茗见状便抢着伸手,帮着老铁崔头两人把战马牵进来,然后把篝火一分为二,好让几匹马围着火堆取暖,修养体力。
正要睡下,南面谷口处忽然响起声唿哨,接着一道矫健身影快速地摸了过来。在谷口处潜伏防守后路的戴伢子,只见他身上裹着条白披风,在夜色中几于雪地融为一体,身后背着柄连鞘长刀,手里端着具弩弓,身子灵巧一翻,便越过冰墙。
这是克敌弓?吴茗眼尖,瞧见弩身后侧有个小握柄,铜牙也更长了些,立刻判定戴伢子手中所持,并不是朔方诸军普遍装备的神臂弓,而是流行于两淮一线的升级版克敌弓。
戴伢子走到崔头身旁,低语几句后,后者脸色立沉。叫过几人聚拢到一起,低声道:“踪迹被发现了,大约有一队追上来,是步跋子,咱们得赶快离开。”
追兵?步跋子?
没等吴茗惊讶出声,疤脸老铁就出言反对:“月色这么亮,又在雪谷里无遮无挡的,怎么也是躲不开,依我说干脆回去干它一场,解决了这群烦人跳瘙,明日好顺顺当当地翻过贺兰山。”
一向沉默寡言的栓子也开口赞成,“灭了后面这队,天亮后擒生军围过来,也来不及追咱们。”作为这一行四人的头目,崔头考虑的更多,当下闭目不语,眉毛皱起又舒开,显然心中斗争剧烈,一时未能拿定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