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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巡察渔盐(上)

吉良晴子忙对荒川义广行了一礼:荒川叔叔,我给您赔礼道歉了,这是我表姐朝比奈早樱,她一时冲动冒犯了您,还请恕罪。”

听到那猎装女子姓朝比奈,荒川义广脸皮抽了抽,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他对吉良和朝比奈家的关系很清楚,虽然现在今川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比奈泰朝也还是田原城主,武勇之名甚著,还是不要跟这小丫头计较的好。

他讪讪地把刀收回:“以后记住了,不能这样开玩笑,回家让她哥哥好好管管!”

吉良晴子又向被马鞭抽到的渡边守纲连连鞠躬,柔声问道:“冒犯您了,受伤不严重吧?”

渡边守纲胳膊被抽起了一道红印子,火辣辣的疼,可见到娇俏可人的晴子柔声慰问,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呵呵傻笑着:“没事,就抽了一鞭子,我结实着呢”还活动了几下手臂,表示自己绝无异样。

此时周边群众都过来围观,市松忙叫铃木重朝和伊贺崎道顺带人把这些看热闹的都驱散了。

吉良义昭也急急赶来,他半路遇到熟人驻马搭话耽搁了片刻,没想到竟发生此事,把两女狠狠训斥了一番,让他们向荒川义广等人道歉。朝比奈早樱梗着脖子,冷哼了一声打马就走。只剩下吉良晴子在这里连连鞠躬,道歉完毕才随着吉良义昭离去。

经此一事,市松等人颇觉郁闷,也不好意思问荒川义广为何事得罪了朝比奈家小姐,让这一帮人都受了池鱼之殃,劝了他两句就想离开。荒川义广一看,不能白被马鞭抽芥末呛啊,趁着市松在此,不表功更待何时?当即把自己跑去吉良家提亲,挨骂受辱之事说了一遍,中间颇有自考表功之语:自己真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挨打挨骂全是为了市松的终身大事。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只有两人例外,市松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荒川多事还是热心;渡边守纲则是对吉良晴子颇有好感,心中隐隐失落。好在此时热池八幡神社的神官过来,请他们过去沐浴更衣,众人方才散了。

解了气的朝比奈早樱打马回到东条城,担心吉良义昭回来再受批评,收拾一番,带着护卫直接回骏河了。

春社祭一毕,忙碌的春耕开始。从三河湾吹来的微风带着新鲜的淡淡咸腥气味,路边的野草也已悄悄的发出嫩芽,水牛在农夫的响鞭下哞哞叫着奋力前行,在田中犁开一道道的深沟,半大小子们嘿呦嘿呦地唱着号子,使劲地踩着水车,把清澈的溪水引进水田里,农妇带着女儿躬着身子飞快地插秧,整个三河都是一片繁忙。

这个时代大部分的武士都没有脱离农业生产,足轻们都是自耕农或佃户,低级武士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土地,有的本身就是地头。市松手下众将也都有土地,但彼此之间的情况却大相径庭。内藤清长是内藤一族的家主,颇有田产,已经回家忙着指挥春耕去了;本多正信兄弟和渡边守纲父子只能算是小地主,家中土地都租给了佃户耕种,故都依然在岗。

打马行于道路,看着农户们全家上阵惜时如金地在田中劳作,市松颇有身为米虫之感。他身边是首席智囊本多正信,渡边守纲、铃木重朝这两个见面就不对付的哼哈二将,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安井道顿,几个负责安全的忍者,一行人正在去西尾巡视渔盐。

前不久市松和石川半三郎都由代理转了正,但云川砦和西尾城差距实在太大,没有领地和城下町,更没有海贸商税之类的额外收入。如云和石川半三郎都觉得这样对市松实在是太不公平,商量了半天,决定把西尾的盐场和渔埠分出来由他管理,只需按照原来的数额向本证寺上缴税钱即可。市松对此相当重视,要是能把这两块经营好的话,收入相比于那固定的2000石知行会多出不少。只是他一直都无暇分身,正好趁现在春耕的机会去摸一摸情况。

安井道顿最近几天心情颇为郁闷。他怀着成为天下豪商的远大理想热情而来,一到三河就不顾屁股磨破的伤痛,投入对当地商业的调查当中,搞出了一套整顿西尾城下町的方案。

可石川半三郎对这提案不怎么重视,倒是频频约他饮宴拼酒,让他好不灰心丧气。还好市松对他还是青眼有加,邀他一道去巡视散散心并提些发展建议。

一行人八点从云川砦出发,渡过矢作川后又骑行了一个半小时就接近了海边,只见海面上风平浪静,波光粼粼,一群群海鸥欢快地叫着,追逐盘旋在黑色岩礁与白色帆樯之间。此情此景,让他们个个胸怀大畅,心旷神怡。

本多正信和市松并辔齐行,向他介绍起三河盐业发展的情况。与中国历朝历代普遍实行的食盐专卖制度不同,日本因为国土狭小,四面临海,食盐取得相对容易,盐的战略地位要低不少,只有甲斐、信浓这样崇山峻岭阻隔的内陆山国,才对外界输入的食盐比较依赖。

此时的日本已经普遍推广了晒盐之法,先把海水引到沙滩上暴晒成浓稠的卤汁,再把卤汁用大锅熬煮即得到海盐。相比于降水更少的濑户内海和北陆,多雨的本州南部发展盐业的条件要差一些,可即使这样也有丰厚的利润,整个东海道骏河、远江、三河这三国沿海浅滩都有盐场分布,但是生产规模普遍很小,产量低的可怜。松平家康的舅舅——刈谷城城主水野信元就以盐业致富,所养兵马远超其知行。

众人首先到达的是新浜村,这是一个有近两百户上千人的渔村,算是附近比较大的村落,其中约有五分之一的人家从事晒盐煮盐工作。这些人大部分属于冈田一族,晒得的海盐统一由附近的有力国人众冈田传七郎收购。

市松他们没有进村去拜访冈田氏的屋敷,而是直接到了盐场之上,发现人影寥寥,只有一些老弱妇孺在沙滩上清理盐卤,见到众人骑马而来,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市松忙拉住一老者询问,方知村里的壮年男子都去了西边五里的白浜海滩,那里冈田氏正和白浜众展开一场械斗。

几人等人忙沿着海边驰去,果然在老者所说地点,数百人正在分成两拨对峙,少数手拿刀枪,大部分都是手持棍棒或是收盐的铁耙。见到市松等人骑马而来,两边人都以为是对方请来的帮手,纷纷举起手中家伙,严阵以待。

市松亮明了身份,两帮人的首领才急忙从人群中过来见礼。一个满头乱发,一脸横肉,使一杆素枪的大汉自称白浜众的首领西乡佐助。另一个五短身材,面目精悍,提一把三尺长大太刀的就是新浜村的有力国人众冈田传七郎。

两人怒气冲冲,互相指责对方的人侵占了自己的盐场,市松斥道:“行了,都先住口,等会自然有你们说理的时候,先把各自的人都遣散了。”两人虽然都未见过市松,知道他就是攻破西尾城,灭杀酒井正亲之人,不敢不遵命,乖乖地把族人部下都散去。

市松等人带着他们来到冈田氏的屋敷中坐定,细细问清了械斗的原因。

白浜众的主力是附近其他几个村的农户,他们都在白浜海滩煮盐,为了自保组成了类似帮派的白浜众,推悍勇好斗的西乡佐助为首,与冈田一族对抗。

两帮人各自划分了势力范围,分别把持着附近的成盐收购,但还是时有越界晒盐的情况出现,经常为了抢占滩涂发生械斗。今天就是为了这片滩地的归属,两人各聚郎党准备武力决胜负。

市松紧皱眉头听这二人说完,开口道:“就以刚才争斗的那块滩地中间为界,两家一边一半。”他也知道这样一刀切的办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今天只能先这样维持着,自己日后再派专人来整顿。

冈田和西乡二人心中都不服气,可市松已经作出了裁决,形势比人强,都点点头同意了。中午饭就在冈田传七郎这里吃的,各种鱼虾、贝类、萝卜、海带煮了一大锅,让众人吃得赞不绝口。

下午又转了两个盐场,也都是主要由一两个小豪族族经营把持,其他散户都要把盐卖给他们。晚上众人宿在附近的一所寺庙,准备明日再去查看渔埠。

吃过晚饭后,市松邀众人于禅房坐定,环视一周道:“盐场的情况,大家也都看了,问题不少。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本多正信思考片刻道:“现在据有盐场的各豪族所纳役钱,都是固定额度均摊,这很不合理,应该按盐场的面积和产量来征收为好。”

安井道顿搓了搓手,有点紧张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各豪族之间矛盾重重,为了抢占盐场滩涂,械斗频发,应该设置一个类似商人座的机构,协调各家的矛盾,统一收购晒出的成盐,那样生产稳定,产量也会有所增加。

最令人吃惊的是一向只喜欢舞枪弄剑的渡边半藏,居然也兴奋地大声道:“味噌,我想到了味噌!用大豆、大麦加上海盐,发酵几个月就成了美味的味噌,行军打仗时放一块到开水里,就变成了香喷喷的味噌汤!哇,想到在艰苦行军一天后能来上一碗,那是多么幸福的事,肯定有无数的士兵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欧。。。。不好意思,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果然又是铃木重朝第一个站出来,不过这次不是反对而是支持:“没想到半藏这榆木脑袋也开了窍,三河的八丁味噌的确是名品啊,已经是我这个外乡人离不开的美食了。”

安井道顿也拍着手,脸上肥肉一抖一抖地附和:“八丁味噌得确不俗,比石山那边的黑味噌香多了!”

本多正信对谈话跑题很是不悦,用手拍打着榻榻米:“静一静,诸位,现在是讨论盐场,不是在谈吃饭!”

市松哈哈大笑,觉得半藏难得在谈经济之道时发表意见,应该鼓励,便对本多正信使个眼色:“恩,半藏的主意真不错啊,本多大人,味噌制作不是要用盐嘛,这个也算是和盐有关的建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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