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水般微凉,玄玉端坐于屋檐处,神色不明,沉默不语。
周筝言毕,淡笑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玄玉双眼发亮,犹如夜间的萤火虫,看起来有些魅惑。
“主子不见了。”玄玉说道。
周筝一声不吭,面无表情,让人看着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半响后她点了点头说:“嗯。”
夜色迷茫,灯笼下的人儿红妆微点,闻言后脸色不变,玄玉看着摇了摇头,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的光芒。
“你的心到底有多狠啊,我说我主子失踪了,你到底听到没有。”玄玉问道,眼中闪现着一丝怒火,一抹杀意。
“听到了,可是那和我没关系。”周筝说着,走到了凉亭上,静坐了下来,玉手微抬摆弄着桌上的酒壶金杯。
冷笑了一下,玄玉脸色煞白,冰冷无情的看了看周筝,轻然一跃,立足于周筝的身前,一把扯过她的手,眼睛紧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东西。
微微吃痛,周筝眉头微皱,眼中一片淡然无悲无喜。
玄玉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看到她的模样,心中数不尽的悲凉都体现在了脸上,冷清孤傲的她此刻似乎变得脆弱了不少。
“千儿!”一声呼喊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玄玉抬起头,眼睛冰冷的看着来人。
黑衣墨发,长身玉立,站在一旁眼神不解,眼中却透露出守护之意。
“我改天再来找你。”玄玉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转眼间飞身离去了。
周筝看着她的背影没入黑暗中,深呼吸了一下,松了口气。
回过头,墨飞瀚一身夜行衣,站立在旁,模样依旧,犹如初见般温婉的眼眸中透露出点点暖意。
衣袖轻摆,周筝没有搭理他的叫唤,转身欲离去。
“你站住。”感觉到周筝无声的抗拒,墨飞瀚有些忐忑不安的叫唤着。
脚步一顿,周筝继续往前走,对于他的话恍若未闻。
看着周筝就这样转身而去,他呆愣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如此的心慌意乱,她并不在意,尽管是他害得她一无所有,她也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喜怒哀乐,在她空洞的眼中他仿佛就是一个无关重要的路人。
她没有恨他,可是也没有在意过他,此刻低着头的墨飞瀚,眼中飞闪而过她水绿色的鞋子,淡雅的罗裙。
几片落叶翩然而坠,罗府沉静得仿佛一座死宅,连一点生气都没有,墨飞瀚回想起数月前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繁荣无数的模样。
那时候的罗府每一处转弯之处都站着一个护卫,每十米就有一个丫鬟,或在干活,或在闲聊,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仿佛没有黑夜和白天,处处都是热闹。
此刻府邸依旧,人面全非,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寥寥数人,荒凉且孤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吗?为什么她不恨。
“走罢。”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句话打断了墨飞瀚的思绪,清脆犹如银铃般的声音直入人心。
他抬头而视,小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前。
“还未就寝?”墨飞瀚问着。
小雅淡笑的摇头,走到了他的身前,把手中的女子披肩盖到了他的身上,轻声说道:“初阳将至,真是极寒之时,龙体为重,皇上还是回去罢了,有些事多想无益啊。”
墨飞瀚点了点头,在小雅的引领下走出了罗府,出门后小雅当下并未回去,只是径自的跟在墨飞瀚的身后,两人在悄无声息的大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
良久之后,距离罗府越来越远了,小雅才抬起头,看着墨飞瀚的背影,脚步停顿在原地。
“她回来你就后悔了?你以为你还有可能打动她,用自己所谓的真心得到她的一切么?”小雅眼神淡漠的看着他,清明的双眼透露着一种了然的感觉。
墨飞瀚并没有回答她,反倒问了起来:“这些年,你后悔过么?”
“从未后悔。”小雅有些错愕,原本想要劝说墨飞瀚,结果反倒被他这般问着,她的心中闪过这些年的一切,最终表情冷漠的说着。
“你是想表达你也并不后悔么?”小雅讥笑着。
“没有~我确实后悔了,但是再给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因为后悔并不能代表能改变一切。”墨飞瀚说着,把身后的披肩解了下来,放到小雅的手中。
“我是个帝皇,我知道如何才能保卫我的国家,所以我的选择始终如一。我也是个男子,我知道自己的心喜欢的一切,所以我会后悔。这些是很矛盾的东西,也是永不改变的东西。”
这样的一句话前言不对后语,听起来仿佛没有半点的逻辑可言,但是却让人感到他话中的无奈,有些人,注定了此生无缘,有些感情,注定了还没有萌芽就已经被扼杀。
小雅眼中划过一丝的悲伤,她感觉自己有些狼狈,有些不堪。
墨飞瀚是为了万里江山,为了山河永世而去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事物。
她是为了什么?想着想着她回想到多年前的那一个晚上,她畏畏缩缩的跟在了哥哥的身后,来到了罗府,见到了那一个眉目如画,貌似天仙的女子。
女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眯眯甜腻腻的说:“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啊,夫君,不如长大后让她嫁给罗成吧,我看她倒是长得不错呢。”
哥哥手中折扇微摇,带着一种陌生的目光略过她的脸说:“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她配得上罗成么?”
女子不甚赞同的看着他,脸上表现出一丝的责备:“她可是你唯一带过来的人,你这般不在意的态度算什么,既然你不在意就把她赏给我吧,等她长大后,我给她亲自送嫁,这么好的小丫头肯定不能便宜外人啊,我倒是很喜欢呢,就给罗成吧。”
那一刻的她并不知道罗成到底是谁,芳心也并未暗许,只是知道这个传说中最喜怒无常的女子,成了她主人,而她的使命只是为了颠覆她的一切,无论她今后对她如何好,她终究不能为之所动。
哥哥脸上掠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而后表现出各种不在意的样子:“要打要杀便随了夫人吧。”
那时候的她就知道她从此以后就变得一无所有了,他不再是她的哥哥,人前人后都要恭敬的叫他做少爷,背地里被下人欺负了,她也只能无声的咽下那份委屈,就算是哥哥不在了,她也终其一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棋子罢了。
回过神来,墨飞瀚已经不见了,大街上只剩下她只身一人,不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