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安望了望屋外，惊觉太阳已落，昏黑一片。
秦云起身，讶道：“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久。”
苏容安说：“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吩咐过厨房口味要很清淡，你尝尝合不合口。”
“不用和你父母一起吃晚饭？”
“母亲现在都吃斋的，父亲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所以经常不在一起吃饭。”
“哦。”
“菜合口吗？”
“嗯，蛮不错的。”
“不错的话多吃点，瘦了不少呢。”
“你别总给我夹菜，你自己吃啊，菜堆得我都看不到饭了。”
“好好，你快吃。”
“你还夹，叫你别夹了！笑什么！”
晚上吃罢饭，苏容安本想领着秦云去外面逛逛，顺便买点东西，但因中午未休息好，秦云颇有些困意，苏容安便打消了先前的想法，说：“消化一会，然后去洗个澡休息吧。”
秦云点头，此时隔壁的屋子也已经收拾好了，他洗完澡后与苏容安一起看书，说了会话，便到隔壁屋子睡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苏容安领着秦云到处走，每天玩乐完回家，两人都浑身汗味，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
科考前的晚上，苏容安沐浴后进到秦云的屋内，此时秦云已经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秦云笑着问：“怎么了？”
苏容安坐到他床沿上，说：“明天就考试了，我来和你说说科考你要注意的事项。”
“我要注意的事项？”
“嗯。你听我说，科考考的是礼、法、尊、忠、义、孝这些东西，你作文时不可由着性子写，思想不能太过自由、偏激、尖锐。科考需要中庸。我想这些你自己其实都清楚，但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你不是最不喜欢迎合与作假吗？”
“没让你写假话，只是收敛锋芒一点。”
“嗯，我知道了。我会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那你好好休息。”
八月十五，一个重大的日子。
今年，显得更为瞩目。
太阳焦灼着大地，空气都在冒烟。然而人们的兴奋之情不减反增，冠位会是谁的，这个话题遍及全城，大街小巷、茶楼戏院处处听得到相关的讨论声。
科考考两天，要作一首诗词，一篇赋，一篇策论，一篇议文。
在科考进场那天，秦云第一次见到炎彻，也第一次见到赵小垣。
那天苏容安与秦云起了个大早，苏父叮嘱了一番后，两人吃了早饭打算慢慢走到考场去。
苏容安带着秦云穿过一条小巷，小巷由暗色石砖铺就，古旧无人。
苏容安说：“这条小巷像不像以前咱们经常走的青石路？”
秦云望着这条长长的古旧巷子，伸出手抚摸立在两旁的高墙。高墙摸上去粗粝，泛冷，容纳着绵密的愁绪与肃穆的威严。
他摸着高墙，唇角勾着微小的弧度，乌黑眼眸如含清澈无色深水，神色怀念而柔软地说：“确实很像。”
苏容安也将手覆在高墙上，感受着它的冷漠、静柔。
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个稚嫩婉转的声音响起：“炎彻哥哥，你两天后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一个清冷的嗓音回答道：“嗯。”
炎彻。
秦云听到名字，不由转身向后望去。
一个高个的男子与一个较矮些的男孩并肩走着。
炎彻身姿欣长挺拔，面色清冷无情，五官英俊如刀削。
他旁边的男孩脸上带着一个普通的面具，遮去了大半的面容。然即便如此，也难掩风姿秀美。眼睛和嘴巴柔泽无比，颈子处的肌肤白润如玉，弧度美丽得夺人心跳。
炎彻说：“我不在你别乱走，走丢了我可不管。”
“嗯，不会乱走的，会在家里好好等哥哥回来。”
“记得回去的路吗？”
“记得……哥哥你要记得回来。”
“嗯。”
秦云扫了一眼迅速收回眼神，问：“你们认识吗？”
苏容安笑道：“当然认识，但并不相熟。”
炎彻与那男孩经过他们时，炎彻与苏容安互相点了点头，道了句：“早。”
秦云的目光轻轻划过他们，很轻，却很深，将一切纳入眼里。
明明只有一瞬间的扫过，却对上炎彻的目光，清冷无声、严威逼人。
秦云与他眼神相对视的那瞬间，乌黑藏智的眼不禁微眯起。
炎彻脚不停留地走过他们，旁边的男孩戴着面具却冲他们笑。
苏容安皱眉道：“炎彻刚才在打量你。”
秦云点头，说：“感觉很寂寞的一个人。”
阳光初照，不泼辣的阳光甜甜洒进小巷，将人影拉长。恍惚间，前面走着的身影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天气热得逼人，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出一身的汗，偶尔流动过得风都淌着热气，空气似乎都被晒得变形。
考场安静得很，笔墨之声细小窸窣，考生们神色各异，满头大汗。有人咬着笔杆犹临大敌，有人手不停挥地给自己扇风，有人一脸端然挥笔书写……
考场外热议纷纷，其热情简直随着温度一齐飙升。
待两天后科考结束，考生们从考场里夹着一身热汗如鱼挤出，背后是一片昏暖红黄的夕阳做背景默送。
秦云先出来，站在考场外一个角落避开壮阔的考生队伍等待着苏容安。四周嘈杂得很，他却清楚听到一声不大的婉转之声。
秦云转过身，看到之前与炎彻走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依旧带着面具。
那男孩说：“你等那天早上与你一起的那位朋友？”
秦云点头，说：“等你哥哥？”
那男孩虽带着面具，但秦云从他眼里流动的光泽和嘴巴弯起的弧度，知他很开心。男孩对他说：“嗯，等炎彻哥哥。”
男孩眼里一片天真清澈，踮着脚望那一大波人群，急切而欢喜。蓦地，男孩眼里闪光，小跑着冲出去，挥手喊道：“炎彻哥哥，炎彻哥哥，我在这里。”
男孩清脆悦耳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里，然炎彻却轻易辨认出声音的方向，清冷的眼投向男孩热烈的眼，向着他走来。
炎彻走到人群外沿，男孩飞奔着到他身边，扬起脸望他，软软的声音唤道：“炎彻哥哥。”
“一个人过来的？”
“嗯！”
“回家去吧，我先去洗个澡，你想去哪玩？”
“听哥哥的。”
炎彻牵着男孩的手消失在秦云的视线里，他收回心望了望天际摇摇欲坠的太阳，橘红染了天际，似火。
他出神之际，苏容安从他身后猛地抱住他，吓了他一跳。
秦云瞪了他一眼。苏容安顽皮一笑，说：“出了一身汗，蹭些到你身上。”说着又去抱秦云。
秦云佯怒地挣扎打他，力道却也不大，最终任由苏容安的脑袋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好笑道：“我身上也出了一身的汗，只是现在干了看不出来而已。”
苏容安放开他，呵呵一笑，说：“好了，回家洗澡去。”
秦云白他，似抱怨，唇角却含着纵容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