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贤在薛平丘处叨扰了几日,自觉过意不去,便要辞别,薛平丘见吕贤要走,颇为遗憾,这些天里,他可从吕贤嘴里听得了不少闻所未闻的番邦轶事,有趣无比,再者吕贤为人随和,甚好相处,薛平丘也自然希望吕贤能与自己做个长伴。
二人在正堂话别,薛平丘忽然灵光一现,与吕贤道:“哎呀,我怎么这般愚钝?若是思齐兄住在城中,那你我二人不就近若比邻了吗?我也能时常向思齐兄讨教一二。”
吕贤知道这是薛平丘的好意,笑道:“我也曾有此意,栖身平尹村本就是权宜之计,我怎可厚颜长住恩人家中?过多叨扰,反倒羞愧。”
薛平丘闻言,心中大喜,吕贤的话正中他的下怀,兴奋的与吕贤道:“既如此,思齐兄何不搬到寒舍,我这儿可欢迎的紧呢。”
薛平丘这番好意,吕贤却不敢领受,他想从刘婶家搬出,一来确实是麻烦刘婶一家时日不短了,二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是寄人篱下,即便吕贤胸无大志,也想与自己找一处能够放松的空间,哪像现在这般,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与别人知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所以,薛平丘盛意相邀,吕贤只是谢过一番,笑道:“平丘兄好意,我自心领,感激不尽,非是不愿接受平丘兄的好意,只是我也到了安身立命之年,故而……”
听了吕贤的话,薛平丘会意的笑了一笑,一副“狡猾”的表情与吕贤道:“安身立命,不过成家立业罢了,哈哈,莫非思齐兄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长得是否标志?嘿嘿,小弟可以为思齐兄做媒哦。”
吕贤愕然,不知道这薛平丘还有此等爱好,只得苦笑道:“平丘兄莫要拿我玩笑了,我现在是流落外乡,居无定所,举目无亲,狼狈如此,哪家小女子肯委身于我?”
薛平丘听到此处,却是神秘的一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与吕贤道:“对了,小弟有一族叔,原是府里管家,后随家父南下赴任,他那处宅子倒是空了下来,思齐兄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
吕贤连连推让,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吕贤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于是说道:“万万不可,别人祖产我怎拿得?再者,我虽囊中羞涩,却也有些许资财买个小宅,平丘兄若是真心助我,可帮我在城中寻找一处将要售卖的普通宅院即可,我可买不起平丘兄口中的“寒舍”。”
薛平丘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吕贤有此想法,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大丈夫穷且志坚,他也不便再强人所难。于是便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言明待找到合适的宅子之时,再着人去告知与他。
吕贤回到平尹村,自然是将此事告知刘婶一家,并连番感谢这么长时间来,刘婶一家对于他的照顾。
刘婶坐在吕贤身旁,一副不舍却有欣慰的表情,劝了几句,便也不再挽留,刘婶自知吕贤不是来自寻常人家,早晚有一天是要高飞的,强自挽留,反倒是怕耽误了吕贤的前程,于是打趣道:“既如此,老身也不挽留了,所幸县城据此不远,日后倒也是能常见面,他日老身行至吕郎君的门前,还能讨口水喝。”
吕贤尴尬的笑道:“怎敢慢待刘婶。”
边上二郎见吕贤果真动了离开之意,顿时有些着急,忙上前与吕贤道:“吕兄弟,把我带上吧,吕兄弟一人住在城内,多少有些无趣。”说完,二郎还不停的冲刘婶使眼色。
刘婶怎会不知二郎的意思?况且,刘婶也是赞成此事的,家中产业,自有长子大郎继承,二郎早晚都是要自己出去谋生的,既然如此,反倒不如让二郎跟着吕贤。说到底自家毕竟是救过吕贤一命,好生照顾至今,吕贤定不会亏待二郎的。想到此,刘婶也开口帮腔道:“吕郎君带上二郎吧,也好给你跑跑腿,做些杂事。”
吕贤看了看二郎猴急的模样,笑了笑道:“小侄早有此意,起先还怕二郎不愿意呢。”
二郎急忙回道:“愿意,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呀。”惹得屋内众人一阵哄笑,唯有西寻坐在远处,低头不语。
吕贤在家安心等待数日,万没想到,过来与他送信的不是薛平丘,却是李温。吕贤还以为是李温的作坊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李温刚刚进院,二人互相行过礼后,吕贤就好奇的问道:“李掌柜至此,莫非香水出了什么岔子?”
李温摇了摇头,笑道:“吕郎君与老夫的法子,配方,记述详尽,轻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只是老夫听闻吕郎君要买宅子,故而前来询问一二。”
这话让吕贤疑惑不已,心道:自己不过是想买个栖身之所,这事也就二郎与薛平丘知道,这李温是如何得知的?我买宅子,与他何干?他询问什么?
李温见吕贤一脸不解,怕他多想,赶紧说道:“吕郎君且听老夫细说,呵呵,也不过是巧了,自那次听吕郎君一席话之后,老夫便已经着人去京城运作了,老夫这边倒是要抓紧扩建作坊,几日前老夫刚刚通过刘牙人寻得一处老宅,就在城西,巧的是,签红契的时候,那刘牙人无意中说起薛衙内(薛平丘)正在与吕郎君寻找宅子,老夫这才有此一来。”
吕贤一听,便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如此,那李掌柜今日至此是为了?”
李温尴尬的笑了笑,对吕贤说道:“那香水工艺着实打紧,吕郎君自是知道的,老夫以后自然要住在作坊上盯着,所以,老夫的旧宅便需要出售了,”说到这里,李温像是怕吕贤嫌弃自家旧宅一般,赶紧补充道:“老夫绝无看轻吕郎君的意思,虽是旧宅,却也是年前刚刚翻新过的,绝非破烂腌臜之所。”
吕贤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李温怕香水工艺泄露出去,就要搬到新建的作坊里去了,又听房屋中介商说薛平丘正在给我找房子,正好把他的旧宅推销给我,如此一来,他倒是两不耽误。想到这里,吕贤笑了笑,问道:“旧宅与否不打紧的,只是不知李掌柜欲作价几何?”
李温见吕贤心动,不禁舒了口气,笑着回道:“吕郎君既在这留香居里占有股份,便也不是外人,若是老夫将此宅以高价卖与郎君,将来怕是要被乡邻所不齿,这样,吕郎君可先行看过老夫的旧宅,若是满意,老夫只取五十贯钱,若是不满意,老夫也可找些砖瓦匠在作坊上多修作宅子,你我比邻而居,有吕郎君在,于作坊也是大有好处的,吕郎君意下如何?”
吕贤听了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对面的李温以为吕贤变了主意,一时有些着急,结果,吕贤却先开口道:“在作坊里建宅,我自是不愿,香气过浓,反倒是不美,至于李掌柜的宅子,我也不去看了。”
李温闻言大急,脱口道:“吕郎君可是瞧不上老夫的宅子?”
吕贤回道:“哪里哪里,而是我要直接买下,不用看了,不过五十贯的价格,李掌柜却是亏了。”
李温听了此话,这才放下心来,听吕贤那意思,还觉着自己出价五十贯有些贱卖了,李温心中叹了口气,暗自嘀咕道:岂非是贱卖?简直就是亏大了。不过,见吕贤已经答应,李温还是一副喜悦的表情,似乎在为及时甩卖了旧宅而高兴,对吕贤笑着说道:“不亏,不亏,河阳县小,想要找到出价合适之人,怕是要耗费些许时间,这期间还要时常打理那宅子,也要耗费些资财,不若直接便宜些卖与熟识之人,老夫也省心省力了。”
吕贤点了点头,觉着这话也对,李温追问道:“那吕郎君何时与老夫去县衙签下红契?老夫好把地契交与吕郎君。”
吕贤想了想,见二郎此时正在屋内探头探脑,笑了笑,对李温说道:“红契还是照旧,与那位郎君签了。”
李温顺着吕贤的目光看去,看到正目瞪口呆的二郎,心中虽觉着奇怪,不过许是这位吕郎君视金钱如粪土,天下这样的读书人也不少,想想便也释然。
接着吕贤与李温敲定,后天的时候就搬过去,反正吕贤孑然一身,倒也省事,随时能动身,只不过要留出一天,宴请一下刘婶一家人以及村中四邻,据二郎讲,这也算是习俗吧。
李温说完这些事情,便不再停留,与吕贤辞别后,坐上马车,匆匆而去。
此时屋内的二郎还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幸福来的总是太突然,二郎一时接受不了从一个无产者变成一个有产者的转变。
吕贤看了看二郎,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二郎身边,装作吃惊的语气指着地面说道:“这是谁丢的两文钱?”
“哪呢哪呢?定是我的,我找了一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