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天,杨河顺与石山豹分手后回到客栈,自然得与额勒登保计议婚事日程,因为此事不再是个人私事。额勒登保没说什么,只是下面人离家日久,正事不办,不是闲等,就是办喜酒,大多数有意见,一致说:“要谈就谈,要打就打。不谈,又不打,难道就让他们拖死在这里吗?”额勒登保再三劝说无效,只好亮出尚方宝剑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可千秋功业非一日可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本大人已经六百里加急上奏圣上,圣上批复说:若能感化,其情理诉求,自当宽容,尔等临机裁处。大家不用急,或谈或打,也就在旬日之间。”于是众人无话。
经过商讨,洞房就设在县衙,既宽敞,又不扰民。至于酒席和桌椅板凳可由酒店临时送来,包括上菜洗碗一应酒席上的杂事都交给酒店办理。然后,额勒登保自任婚事总管,其他人等,谁迎亲,谁上茶,谁放炮,一一排定。
二十七日晚,荷女带着从苏玛河请来的两位歌娘事先在客栈住下,到二十八日半夜再移居县衙,其他人等也各就各位。
毕竟都是过惯军旅的人,不出半个时辰,一切就绪,酒店也按约定送来早点。额勒登保与其他兵差分做几桌用餐。
荷女和杨河顺还有娜梅朵自然陪伴两位歌娘。杨河顺热情招呼:“早上吃随便一点。不好意思。二位慢用。”两位歌娘都很年轻,都在三十上下,还很漂亮,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高歌娘谢道:“不用客气,这些就很好。”矮歌娘问:“看你们都是官家。如何想着要按苗家习俗办呢?”杨河顺笑道:“入乡随俗嘛。若是按我们习俗办又自不同,半夜里就开始了。我看按你们风俗也不错唻。白天办来很方便。”矮歌娘笑道:“还不错唻。我正担心呢,若是走个过场也得半个时辰,若是女方家真的有点生气,那就得唱上个把时辰。我们都还年轻,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话讲。只因为那些能唱几天几夜的老歌娘又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所以我们只好滥竽充数,心里正打鼓。”
正说着,石山豹带着两位伴娘和几个后生故作生气地样子冲进来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怎么私自跑到人家屋里来了?快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快点!”两位伴娘就去扶荷女站起来。额勒登保立刻上前陪着笑脸劝道:“有话好说,请先坐下来喝碗酒。”这时高个歌娘上前唱道:“哎唉,你们黛帕是吉祥的孔雀,她会带来彩霞和春风,你们黛帕是散花的仙子,她会洒下欢笑和蜂蜜。孔雀飞来就让它飞来吧,不能一辈子窝在窝里。织女下凡就让她下凡吧,月宫终归冷清。熄灭心里的万丈怒火,成全一对有情的新人。”高歌娘唱过一段就该矮个歌娘了,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唱劝坐的歌,却见石山豹已经坐下,就立刻端起桌上的一碗酒递上,唱起劝酒的歌:“既然消去心头火,就请喝上一碗酒,水酒虽淡情意浓,两家和好福寿长。”石山豹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等她们再唱再劝,立刻喝下,表示代表娘家已经同意这门亲事,说:“喝过这碗定亲酒。我们就回了。让她父母也尽点心意,让亲朋好友喝杯喜酒。”说完就让伴娘陪荷女离开。额勒登保自然一边挽留吃早点,一边送他们出门。
石山豹等回到屏云时石氏早等在门外,她立刻接女儿坐定,泪不知不觉就留下来,偏过一边擦干,又转过来望着女儿,竟不知说什么好。荷女反过来笑说:“阿娘不用悲泪。我很好的。”石氏:“没有,只是烟子呛的。”
按习俗,女方二十七已经请过客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直系亲属和送亲客。又因不是正餐,可随意,所以,一会儿酒菜上齐,送亲人就提前吃饭,然后就准备送亲。
这时,太阳懒洋洋地照在群山,万物都染上一层金色。一位儿女满堂的引亲娘打一把青布伞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两位唢呐客呜里哇啦吹奏起来,荷女打一把红纸伞由两位伴娘和两位歌娘陪伴跟着唢呐声走,再后就是歌娘,送亲总管石山豹和抬着简单嫁妆的后生们。
而杨河顺的迎亲队伍早在城西门外等待,远远听到唢呐响,看看送亲队伍走近,就点燃鞭炮,一齐陪伴送亲人逶迤向县衙走去,等到县衙门口,又点燃门口的吉祥之火,火热迎接新人。
走进县衙后,唢呐才停。迎亲人将嫁妆接下摆放好,招呼送亲人各自归坐。额勒登保先端一碗甜酒敬献引亲娘,等她喝完再端一碗敬献新娘新郎,要他俩在大家的欢笑和祝福中一人一口喝下,表示同心合意。
然后,等酒店将酒菜上齐,喜酒就开喝。一对新人少不得要去各个桌子敬酒。杨河顺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荷女不胜酒力,没等敬完一半就喝不下了。其他人等也不难为她,只是到了娜梅朵这儿就不好过关,她已是有酒的了,说:“不行,以茶代酒,不行。”杨河顺知道她心里有结,就说:“你也少喝点,别醉了。夜里闹洞房还要喝呢。”娜梅朵:“没事,照样喝。现在先讲现在,不能用茶敬酒。”杨河顺:“那我代喝总行吧。”娜梅朵:“行,这就是你的可爱处。”杨河顺倒了碗底一点酒说:“来,敬你。”娜梅朵:“不行,才那么一点。”杨河顺:“那你来倒。”娜梅朵倒了三个半碗,说:“这是我的,这两碗是你俩的。”杨河顺:“那我先干为敬。”说着将两碗酒喝了。娜梅朵也跟着喝了,说:“痛快!我喜欢。”杨河顺:“你真的别喝醉了,一醉就成野小子了。”娜梅朵笑道:“没事,我原本就不是窈窕淑女或三寸金莲也。”杨河顺不再说什么,继续去敬酒。
上灯时分,从县衙门口到洞房都点上灯笼,洞房内外格外多点了无数盏,亮如白昼,大桶的油茶,大箩的爆米花,大坛的米酒也准备好。杨河顺与荷女端着油茶捧着酒坛轮番给宾客敬酒敬茶。大家一边喝茶喝酒,一边要新人表演一些小节目添闹热。
轮到敬娜梅朵喝酒时她果然喝不下了,就告饶道:“就喝茶吧。果真有点醉了。再喝听不到对歌了。”杨河顺责备道:“叫你少喝,你就是不信,现在醉了吧。”荷女嗔道:“别听他的!人家不能喝不喝就是了。还那么话多做哪样?”娜梅朵本不想喝了,听她插话后反而又来劲了,说:“没事,不就一碗酒嘛,米酒,一闻就知道很甜。”说着抢过酒碗一饮而尽。吓得荷女不敢再说话,急忙去给别人敬酒。
喝过酒茶,对歌开始了。荷女带来的两位歌娘坐在洞房里,杨河顺请来的两位歌娘坐在洞房外。主随客便,自然是送亲歌娘从客套歌起头,唱道:“哎哎,酒席桌上有碗辣,惹人口水湿下巴。起歌问声主人家,可敢一口吞下它?”房外高个歌娘:“哎哎,辣子辣心辣肝肺,辣情辣爱辣真心。有情不怕辣子辣,辣在口上甜在心。”以后是对歌,盘歌,祝福歌,古往今来,天文地理,无所不及,直至天明。
那些送亲客都听得懂,又时常听,所以饶有兴致。而额勒登保等一句听不懂,听不到一半就睡意朦胧,可又不便离开,便找来靠椅边睡边听。其他人照葫芦画瓢,一个个睡倒。
所以,天亮后新娘子给娘家挑第一担水这一节也就免了。石山豹将额勒登保摇醒,说:“难为大人了,没想到您老坐也坐到天亮。告辞,后会有期。”额勒登保留客道:“吃过早饭再走不迟。”石山豹:“不啦,打闹一夜了,该走了。大人留步,好生歇息歇息。”说着带着全部送亲客和苏玛河两位歌娘走出县衙。
额勒登保送走送亲客也带着自己兵差回客栈歇息。这时,洞房里就剩一对新人。荷女笑道:“本来吃过早饭还有坐**一节。我看就免了吧。”杨河顺多少也知道一点,坐**就是一对新人从房门起跑去抢**座,谁先坐到**,谁就管家,便说:“也不用坐了。你管家就是了。现在最当紧的是睡上一觉。眼睛都睁不开了。”荷女柔柔地笑道:“那就困吧,还是将官呢!”说着收拾**铺让他躺下,自己则收收捡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