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红云,满海金波,红日像是一炉沸腾的铁水,喷薄而出,金光耀眼。柳树垂下光滑的枝条,枝条上缀满绿色的尖叶,翠绿翠绿,一片片叶子像是起伏的扁舟,一阵微风拂过,枝条轻轻摆动,一片片叶子在枝头轻舞,一叶叶扁舟在绿海中哗啦啦荡漾。光线丝丝缕缕,从竹席的缝隙中射下,尖利的竹刺晃得我脸上生疼,让人感觉像是在水底下一直潜伏,有些喘不过气,裸露在外的双脚,似乎有蚂蚁在爬,痒得不行,早知道就让宋明轩扮死人了,没想到躺在地上尽受些冤枉罪。“呜呜。”宋明轩比万年**还冤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种怨气足以让天下间所有怨妇都像是扎了洞眼的水袋,瞬间瘪塌,透过竹席缝隙,我见到他一身素衣,跪在地上,手中握着一面旗帜,上面迎风飞舞,白底黑字,威风凛凛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夫。宋明轩哭一声抽两声,梨花一枝春带雨,天生做戏的材料,没过一会儿,便吸引了一大堆人将我们团团围住,宋明轩更加是忍泪佯地面,含羞半敛眉,若是被哪个刚喝完花酒的富家少爷看见,定然第一眼就迫不及待要买回去当小妾。“这么年轻就死了夫君?”有妇人一手挽着竹篮,摇头叹道。“还生得如此美艳?”我听得人群中有人开口说道,语气中毫不掩饰对宋明轩容貌的赞赏:“该不会是谋杀亲夫吧?”
“你说什么?”宋明轩掩泪的动作忽然停住,猛地站起身来,撅着嘴唇,张开鼻翼,样子变得有些狂乱。“我,我没说什么。”那个男人生的五大三粗,一副杀猪的长相,却连连摆手,没半分凶相,大脑袋上的头发楂楂地直立着,与八宝善安镇后面菜市上卖猪的傻大个甚有几分相似。“我家相公虽然与我相守不足半年,但是我们相敬相爱,相敬如宾。”宋明轩宛如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把掀住男子的衣襟:“如今我已经生怀六甲,若是孩子出世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爹?”我听宋明轩拿稳了声调喊冤,浑身一个冷战,他还真是什么都能编。“你这个混蛋。”宋明轩扬起手掌,一巴掌就打了下去。清脆一耳光,男子顿时懵了,几乎是不可置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同触及火炭一般,顿时缩手回来。“你打我?”男子一把甩开宋明轩,全身的血涌上他的脸,他的眼睛变得像是野猫般发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这一定是假的。”
“啊。”宋明轩作势倒在地上,一脸的羞愤,捂住胸口:“你推奴家什么地方?”“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老子见过无数卖身葬父,卖身葬夫的。”男子走上前来,额头上青筋暴露:“哭得死去活来,哪还有心思在意其他人说什么,你一定是骗子,我送你上官府衙门。”
“你胡说?”宋明轩手臂一挥,猛地扑在我身上:“相公你这一走,奴家被人欺负啊。”“少废话。”男子上前,哗啦一下掀开草席,我感觉头顶一亮,急忙闭上双眸。“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孤家女子一人啊。”宋明轩挡在我面前,杀猪般的大叫起来。男子不知拿了什么在我鼻尖一晃,我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你欺负得奴家的相公诈尸了。”宋明轩仍然是不知死活在那里大叫,哭得泪如雨下。我睁眼望去,围观的人群,一动也没动,看着我们两人,没有半分害怕的神情,没一人愿意成全宋明轩的自编自演,老妇,少妇,姑娘们挽着菜篮,拿着绢扇,用一种蔑视的目光,将宋明轩冷冷凝视。“还不让我抓个现行?”那个男人露出得意的神情,又粗又短的脖杆晃来晃去。“哇,太阳落下来了。”我伸手朝天上一指,坐起身来。所有人闻言都抬起头,我一把抓住宋明轩,他居然还在那里尖细着嗓子哭泣,如同遭受了天大的沉痛打击,不由喟叹造化弄人,我不得不敲了他头一记,让他快些脱戏:“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