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辆青色简朴马车停在街口,其间下来一位平凡女子,盈盈走入茶坊,看身姿却知是好人家出来的。见了正在忙碌的元梅,盈盈一拜,便要到无人处说话。待到了无人处,便显出急惶的样子,说是张家娘子请元梅过府言谈。元梅便知是清和有急事相求,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这使女走,其间,鸾镜拉住元梅。也要一起去,只拿眼神示意,怕的是元梅又答应下什么。元梅只笑,便也带了这个厮儿去。
待上了马车,这马车却从简,求的是个不露身份。
到了张府,由使女引着,见到清和。却见清和做妇人装扮,身姿绰约,虽然无甚丰满,却身姿清减窈窕有汉宫之美,脸色微微憔悴,直教人怜惜。见得元梅,面上强扯出一抹笑来,说道,“我今日急匆匆请元娘过来,也是礼数不佳了。”
元梅微微皱眉,说道,“无妨,我听见世间流言了。”
清和听此话,眼里忽然盈出泪水,“原是我思虑不周,本不该使歪邪法子的,可如今张郎也对我有些冷淡了。”
元梅听此言,却拿起茶杯缓缓喝一口水,又冷淡的应一声。
清和却做垂泪的样子,又以衣袖拭泪,才说道,“如今茶叶已用完了,公母却不喜爱怜惜我,只催逼张郎休弃我。家里这些琐事,张郎也便躲到外间去了。我本就孤苦,如今更是……”说着眼里又落下泪水来。
元梅看的不耐,面上显出几分厌烦来,教清和瞥见,不敢再做垂泪样子,只“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有些急切,“还望元娘帮帮我,我只求元娘发发善心好人做到底。”元梅只一挥手,清和又坐回原来位置,却见清和又作势要跪,便说道,“别跪了。”
鸾镜看一眼,颇不屑的说道,“倘若不帮你,今日就不会来了。”
清和明知此事,却偏要做讶然欣喜的样子,一会儿拭干面上的泪水,面带喜色的看着鸾镜,笑着说道,“谢过这位小哥了。”
鸾镜直把头摆过去,一言不发。
清和也不恼,又对元梅说道,“只是可否再给些上次的茶叶?”
元梅略略思索,无声的笑起来,“即使你有茶叶,但你能控制一辈子吗?而且控制心神不过最低劣的法子,恐怕不仅外人看出,张郎君早已看出不对了。你若再行此法子,张郎君恐怕就要疑你了。”
清和却面上一瞬苍白,她早已想到,恐怕张握瑾近日对她有些冷淡也便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了。只是缓缓开口说道,“只是,如今公母辱我是妖孽,要休弃我,我不得已才要行此下策。如今外间的人不知情的便说我是妖孽,熟悉的人也要嘲笑我不为夫家接受。”又叹一声,“近日来,我已不怎么出去了,不然,定要亲自到茶坊去拜见元娘的。”
“倘若是休弃,你未犯七出之条,即使是告官府,你也绝不会被下堂。”
清和垂眼眼中一闪而过痛色,“即使不能休弃我,我也会沦为小妾,大户人家即使是官府也不愿意得罪。”又猛然抬眼,“我不愿意张郎再有别的女人。”
元梅与清和相视,良久,轻叹一声,“其实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妻妾成群呢?”
“可是我却不愿意,倘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也罢,可是有法子,我却是绝不愿意的。”清和说的极其坚定。
元梅看了鸾镜,鸾镜只是不做任何回答,于是方才说,“既然如此,但也是不妨有其他的后果,我只是不管的。我便给你一道咒语,比茶叶也是强的多了。”
清和感激而笑,要去握住元梅的手,元梅却不着痕迹的挣脱,起身附耳告诉了咒语与解咒之法。便起身离去了。
待到了茶坊里,鸾镜却有些不安,“你这样做,我总觉得不安。总也是觉得会发生预料不到的事情。”
元梅略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但是如你所说,不去接触怎么能算是真正的修行。我倘若拒绝她,当是避免我的麻烦,可她却要去寻找别的法子,又因必有果,我第一次给她茶叶时,便要卷进这件事里去。”
鸾镜看着远方,叹一口气。
元梅笑起来,“这么个孩童,却也如老人一样了。”却有客人叫起来,元二与元大也忙不过来了,元梅便亲去招呼了。徒留鸾镜感到无限怅然。
这些个日子却日渐热起来,女子也是红纱裙飘起的妍丽,无限的好颜色。白芷也来过一次,送些糕点来,与些新酿的好酒来,只说是三郎叫送的,便也是掩了唇嘻嘻的笑着离去了。元梅却皱皱眉头,只是叫元二将酒换了罐子摆在店里角落,又叫元大去扔了糕点。其间,夏季也是彻底的到了,斑驳的树荫里,一片蝉鸣声。也有轻浮的客人来时送了一束荷花,元梅却笑着收过,捧了,低头一片清香,又插了在瓷瓶,摆在店里。虽然也是热的叫人细汗淌下来,但看见这抹清淡的颜色,也是舒缓的多了。
过了些时候,沈怀之又叫人来邀了元梅去游湖赏荷,元梅也笑着以店里忙起来推辞了。渐渐地,好些时候不曾见过沈怀之叫人来问候了,想是碰了些许钉子,倒是生疏了不少。这样一来二去,便是鸾镜也觉得奇怪了,瞅着一次闲闲的日子,便坐在一旁,疑惑的看着元梅,问道,“近日来,看你和他疏远了不少。”元梅自是知道“他”是谁,只是眼也不抬的,饮着新做的茶,淡淡的说道,“总是见一次,便不舒服一次。”鸾镜便笑起来,五官明朗,面上薄红,透着些不明意味,“我倒是明白了。”元梅抬眼,“你明白了,明白什么?”眼里清洌一片。又垂下眼去,依旧饮茶。鸾镜忽然就严肃起来,顿时明白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你怀疑他?”
元梅却淡淡“恩”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