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飞丽广告传媒有限公司秘书办公室,蒋宸鸣正在办公室做文字策划。
突然,座机响了起来,他随手拿起话筒,习惯性地说:“喂,你好。”
对方哈哈大笑:“什么你好我好的,我是你爸!”
蒋宸鸣“哦”了一声:“爸,什么事儿?”
养父继续说:“宸鸣,消息确定了!”
蒋宸鸣莫名其妙:“什么消息确定了?”
养父接着说:“小子,我们苦尽甘来了,我找到你生母了!”
蒋宸鸣“呃”了一声:“爸,你不是疯了吧?我生母在我半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怎么可能找到她?”
养父得意地说:“怎么不可能?万事万物就一个字:缘!你生母能丢下你,我就能找到她!”
蒋宸鸣疑惑地说:“我生母在什么地方?”
养父“嘿嘿”怪笑:“在一个你根本就想不到的地方!”
蒋宸鸣哈哈大笑:“爸,你少做梦了,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不下一百次了。我天生就不是我妈的儿子,你不要再费心找她了,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
养父“喂”了一声,电话突然中断了。蒋宸鸣对着话筒继续叫了几声“喂、喂”,没有反应,于是挂断了电话。
蒋宸鸣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好好的,怎么就挂了?”
这时,沈飞丽推开了秘书办公室的门。蒋宸鸣看见沈飞丽,立即站了起来:“沈总!”
沈飞丽径直走到办公桌:“蒋秘书,国庆节去香港的名单加一个家属,姓名资料在这里,一会儿你把资料集中一下,汇总报财务科预算经费。”
蒋宸鸣点了点头,接过资料:“好的,沈总,我马上就办。”
沈飞丽“嗯”了一声:“蒋秘书,国庆节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香港?公司安排的,有你的名额!”
蒋宸鸣笑了笑:“我想趁放假回去看看,我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陪爸爸住几天。”
沈飞丽点点头,随意地问:“你爸退休了吗?务工务农啊?”
蒋宸鸣答道:“我爸一生务农,没有走出过麒麟镇。”
沈飞丽“哦”了一声:“跟你打听个事情,麒麟镇有没有一户人家,姓吴的?”
蒋宸鸣心里“咯噔”了一下,姓吴的?听养父说,自己的父亲就是姓吴的,后来给养父抱走后,就从了蒋姓。
蒋宸鸣“哈”了一声:“姓吴的有好多家了,不知道沈总要打听的是哪家?”
沈飞丽想了想,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吴世奇!”
与此同时,座机响了。蒋宸鸣看了看沈飞丽:“抱歉沈总,我接个电话。”
沈飞丽“嗯”了一声:“你忙,我先回办公室了。”
电话是养父打来的:“喂,小子你还在啊,刚才村里的邻居来串门,说咱们镇上的人要发财了,哈哈……”
蒋宸鸣给养父笑得一头雾水:“发什么财?”
养父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发大财了,说是我们镇要划归市里了,这样的话,我们就算市里人了。”
蒋宸鸣冷静地说:“算市里人也叫发大财啊,爸,你想钱想疯了?”
养父“哎哟”叫了一声:“小子,你不懂哦!这次是征地升市,我们这里要拆迁了,以后上户口就是城里人了。”
蒋宸鸣“嘿嘿”笑道:“爸,你一辈子就想成为城里人,现在终于要实现这个梦想了。”
养父在电话里直点头:“那是,那是。不过,我今生最大的愿望是找到你的生母,将你完璧归赵!”
蒋宸鸣摇了摇头:“爸,你一辈子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连老婆也没有娶上,现在,我们也要成为城里人了,就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吧?生母找不找已经无所谓了,过两年我再娶个媳妇回家,不是很好吗?”
养父直摇头:“不好,不好,小子你不要操那么多心了,你说哪天想认母,我立马带你去见你生母!”
蒋宸鸣忍不住笑了起来:“爸,我早就说过了,我妈对我只有生育之恩,她能在我半岁的时候扔下我,一定有她的理由。按理说,她要是心里还有我,应该主动来找我。28年过去了,我妈都没有来我们镇上找过我,这样的妈就是找回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养父呵斥道:“小子,你听着,你生父已经死了,你对他就没有什么义务了,可是,你的生母还在,你还有孝敬的义务。我是你养父,今年70岁了,不能陪你一辈子的。现在,你生母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改天我就把你送还给她!”
蒋宸鸣听养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心里猜测生母大致有下落了。这一辈子,养父没有少疼他,从42岁抱养他之后,家里有好的,都是给他吃,有暖的,也是先给他穿。
不过,关于自己的生母,养父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蒋宸鸣只知道父亲叫吴世奇,已经死了,生母在他半岁的时候离开了他,其他情况一概不知道。
养父执意要找到他的生母,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考虑。潜意识里,蒋宸鸣也幻想过生母的样子,有时甚至梦见她。
生母的那些影像是很模糊的,很多时候,只是一个迷糊清淡的影子。实际上,半岁的孩子是没有多少记忆力的,蒋宸鸣只能凭空想象,去勾画自己的生母形象。
28年过去了,生母的离去让蒋宸鸣对中年女性充满了一种依恋。他对中年女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恋母情结仿佛植根在他的灵魂里,让他对年轻的女性再也无法产生正常的恋情。
确切地说,蒋宸鸣还没有真正恋爱过。虽然公司里追求他的女孩子很多,有的女孩子公开对他示好,但是,都被他无情冷落了。
蒋宸鸣比较喜欢成熟的女性,尤其是中年女性,比如类似公司沈总这样的女人。沈总的个性、脾气、气质,都在一定程度上吸引着蒋宸鸣的视线,尤其是她抽烟的时候,浑身爆发出的那种冷静和睿智。
蒋宸鸣一直在等待一个像沈总那样的女人,公司里的女孩子比较年轻,阅历不过关,性格霸道,穿着打扮方面都流于俗气,他实在难以接受。
蒋宸鸣想到这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养父一辈子不容易,这点他比谁都清楚。养父供养他读书,自己虽然工作五年了,因为在南京,却一直都照顾不到他。
至今,养父还一个人留在老家。除了逢年过节,蒋宸鸣回去陪陪养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寄钱给他。
看着养父越来越老的背影,蒋宸鸣觉得很愧疚。养父的心思他懂,一个是找回他的生母,一个是娶儿媳妇。
蒋宸鸣对着话筒:“爸,我知道了。”
养父“嗯嗯”直点头:“好的,你忙吧,我去外面看看,邻居都在那里扎堆儿谈拆迁的事情了。”
蒋宸鸣挂断电话后,开始整理香港旅游团名单。忙完后,径直去了财务科,将资料交给财务科长,然后回到秘书室。
沈飞丽回到办公室后,一个人坐在办公桌边发呆。她闭着眼睛,思绪飞到了遥远的28年前。
28年前,常州麒麟镇一户农民家,年仅22岁的沈飞丽年轻漂亮。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年仅半岁的男孩子。
男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身边的年轻男子最多20出头,他是男孩子的父亲,叫吴世奇。此刻,正无可奈何地看着沈飞丽:“你真的要丢下儿子,自己一个人走?”
沈飞丽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知青大返城,我不走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走了。儿子是私生子,我不能带走了。”
吴世奇一把抱紧沈飞丽:“你走了,我和儿子怎么过?”
沈飞丽抱紧儿子,眼泪哗啦啦的:“等我先在南京安定下来,以后有机会再来接儿子。”
吴世奇猛烈地摇头:“那我怎么办?我一个人留在麒麟镇怎么办?”
沈飞丽泪流满面:“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了。”
吴世奇很伤心,一直抱着沈飞丽:“你让我带着儿子怎么活啊?”
当天下午,沈飞丽趁吴世奇不在家,轻轻放下怀里熟睡的儿子,悄悄掩上门,走了出去。
想到这里,沈飞丽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用餐巾纸擦了擦脸,站了起来,朝窗口走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28年前的痛,像一根锥子,一头扎在沈飞丽的心底。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包括自己的母亲。
28年过去了,沈飞丽的灵魂没有一天安静过,她不想回忆,不想被往事纠缠。她打开窗户,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有隐私,当隐私成为秘密,就是一种难以释放的负担。沈飞丽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心情舒缓了许多。
生活,每天都在继续,日子,没有一天停顿。地球绕着太阳转,转完一圈是一年,现在,28圈转过去了,沈飞丽仿佛又回到了生命的起点。
大街上,人来人往,众生百态,全部暴露在灰尘中。空气中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了,沈飞丽点燃一支香烟,悠悠然地抽了起来。
抽烟,已经成为一种沉默的语言。无论在什么地方,抽烟都是一种情绪的矫正。沈飞丽习惯了这样的语言交流,孤独也好,寂寞也罢,有烟就好。
对面是高楼,鳞次栉比。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离得很近,每逢佳节倍思亲,沈飞丽思念的人,只有28年前的那个私生子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沈飞丽的眼睛看着对面的高楼,突然想起了自己给侄子买的婚房。
想起这套婚房,沈飞丽就头疼。这套婚房,司沁宁处理得实在不漂亮,给她留下了隐患。不仅母亲不理解她,连侄子也没有得到实惠。
想到这里,沈飞丽回到办公桌边,一个电话摇到了面包房。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