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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天绝之战

时令方秋,但梵天庄内的奇花名草,参天树木皆有枯黄之象。生命代代轮回,虽沧海变迁,依旧无改。秋风卷起的黄叶,仿佛也在应证着这亘古不变的定律,在半空中翩然舞蹈,就像一位招展着黄色羽衣的仙子,唯美恒常!

一缕异香飘来,袭入每个人的嗅觉,彩绫、双凤不知为何,神识之中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凝望着这袅袅婷婷的飘叶,慢慢地由黄变青,她们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这个世界春阳明丽,芳草连天,花鲜如毯,清流如纱,风拂叶浪,雨润山田,没有红尘,没有喧哗,甚至没有她们自己。

而云帝尧和何问天却丝毫不理会这股异香,冷冷地对峙着。尤其是云帝尧,眼眸中爆射着一道凛冽的杀意,仿佛眼前之人与他不共戴天。

何问天一手举着无量尺,一手轻轻拂拭着尺身,桀桀笑道:“如何?云帝尧,想好了吗?”

云帝尧却是一个从不低头的人,即使知道自己的武功完全无法和何问天相比,但素来霸气干云的他还是狠声道:“何问天,你当真老了吗?我云帝尧堂堂男儿,昂首天地,宁折不屈,你几时看到我曾受过威胁,屈膝于小人?”

何问天点了点头:“这点本座不否认,云帝尧身正梁直,非比常人,但人间亲情,殊难得享,你平生只此一子,真能为了你的老情人而放弃这个得来不易的独子吗?”

云帝尧眼睛一圆,火气顿时上冒,拂袖一指:“老匹夫,你敢侮辱灵儿?”

何问天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忘了你还是个多情种子,既然是多情种子,云帝尧啊,你为何不认玉灵?既然不认玉灵,又何必维护于她?”

云帝尧怒火熊熊,大骂道:“我与灵儿之事,与你何干?哼!先祖祖训,凌天神志,烈火阳刚,云氏傲骨,不屈于人,谁敢威胁我,云家宁可玉石俱焚!”杀气一腾,火灵剑法已经展开。

“找死!”何问天也是怒火攻心,他苦心孤诣激了云帝尧这么久,最后却迎来了这么一句话。他已深深明白,对付云帝尧这种人,除了武力,没有任何办法。便也不再废话,毫不犹豫地开始应战。

云帝尧的武功不可谓不强,但比之已是五天绝之一的何问天却还是略逊一筹的。云帝尧发现,无论他的火灵六剑使得如何精妙,总会被何问天真气荡开。灵力逊于人,剑法就得被掣肘。久战之后,云帝尧便露出了困危之象。

彩绫在一旁欲要上前帮忙,但高手决战,真气鼓荡,灵力四射。彩绫修为虽然不弱,但毕竟后生晚辈,灵力薄弱,根本就没有近身的机会。

双凤则是一心一意地照顾傲松,以灵力助傲松止血。根本顾不得这边激斗正酣了。

困危则乱,何问天无量尺、强横的真气双双急攻,强势之下,云帝尧和何问天周围已作废墟,云帝尧也被迫得左支右绌,危势渐紧。彩绫慌忙带着已受禁制的双凤和身受重伤的傲松躲得远远的,暂避高手交战的锋芒。

何问天揪准时机,一纵而起,无量尺化作青光巨丈,自天朝地,猛板而下。云帝尧尚未从何问天的纠缠中摆脱出来,无量尺的霸道之力,已然迫近,云帝尧心中一凉,只道必死无疑了!

彩绫和双凤虽然看在眼里,却被云帝尧和何问天的力量迫得难进一步,纵然有心帮帮心上人的父亲,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云帝尧厄运难逃时,云帝尧身上却突然白芒闪烁,一物脱体而出,朝无量尺猛迎上去。两力相接,一股强横的激荡之力四散开来,浓烈的灵光耀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四周葱茏的树木,娇美的花草,皆已惨不忍睹。

惊心动魄之后,何问天又惊又怒地朝从云帝尧身上的突兀飞出的物什望去。却见半空之上,一颗流彩袭袭,乳光神韵的明珠静静漂浮。如此照彻万方的美丽,就连双凤和彩绫也一时惊讶于它的美丽。

云帝尧和何问天却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何问天更是眼眸放光,缓缓喃道:“定海神珠?”

四人还未缓过神来,定海神珠的白芒却是渐渐聚合,化作一朵神圣的祥云。九天之上,似有仙鹤飞来,翩翩白羽,清辉淡淡。“仙鹤”缓缓降于祥云之上,神韵超然。

四人定睛看去,却见一位直如月宫仙子的妙颜女子盈盈飘立,头挽白纱头帕,身袭素纱仙衣,手捻千丝拂尘,直如涤荡心灵的清风,令人心和神静。“师父!”彩绫大喊起来,来人竟就是玉灵师太!

何问天一见玉灵师太到来,哈哈笑道:“果真是心有灵犀,云帝尧这才遭难,玉灵已来相救情郎,本座当真羡煞也!哈哈!”

何问天一席话说来,彩绫和双凤也不由得看向玉灵师太,想要看看玉灵师太如何反应。云帝尧神色复杂地朝天望去,不知该如何说话。没想到时隔十八年,玉灵依旧是当年的月宫仙子。她今日承着清誉尽毁的危险,前来相救,云帝尧想到以往自己对她的亏欠,只觉心如刀绞。

玉灵仙颜,其实并不稍逊天仙白凤,只是玉灵素来清寡,除了与师妹风笑容感情稍好,几乎不与人交往,比之凌稀漫当年那种咋咋呼呼唯恐天下不知的性子,知名度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她认识云帝尧实在是天意弄人,失身于他更是姻缘弄巧!

玉灵的美丽容颜之上,并没有丝毫变化,就仿佛从来不以此为意一般。玉灵广袖一展,御风飘下,定海神珠亦随之飘定在她没有任何表情的仙颜之前。玉灵看了看云帝尧,问道:“你没事吧?”语气颇为平淡。

云帝尧木然盯着玉灵,良久之后,方才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竟也是颇为平淡:“没事!”

玉灵点了点头,转眼一扫了在场诸人,最后落定在了何问天身上。玲珑如水的眼眸中透着丝丝寒气:“何问天前辈,你欲强要我手中这定海神珠吗?”

何问天目光一冷,嘴里却笑道:“玉灵既来,本座哪敢强要?本座本只为玉灵来向云帝尧讨个公道,既然玉灵亲自来找这无耻之徒算账,本座只作壁上观便是!”

“你……”云帝尧知道何问天工于心计,却偏偏累于自己暴躁冲动,每每被他算计。如今他又是花言巧语,翻旧账挑拨自己和玉灵,想想真真可恨!

玉灵却是十分大雅地盈盈一礼:“既然如此,玉灵便多谢前辈了,前辈辛苦,玉灵不甚惭愧。只是我与云帝尧之事,尽私无公,不涉天下道义。前辈却为后辈私事,如此劳心劳力,看来也是性情中人,既是性情中人,不知何日可以喝到前辈喜酒啊?”玉灵脸上殊无揶揄之情,淡定如常,语气也迟缓有度,偏偏又让人感到甚是好笑。

云帝尧、何问天、彩绫和双凤显然都没想到,五天绝之一的玉灵师太竟也如此能言善语!云帝尧与玉灵相处时日虽然不如凌稀漫和风笑容那般长久,却也深深知道玉灵并不太善言辞,不料十八年后再见,讷言已成善语,沧海已作桑田了!也不知玉灵这十八年来是如何过来的!云帝尧望着容颜依旧却已风霜累累的玉灵,心中真想冲上去将她拥入怀中。只是如今的玉灵在修仙界地位之崇高,天下只怕已少有人比,自己此刻也不知做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还是静观后动为好!

何问天也是愣了愣,继而仰天大笑:“玉灵啊,你我也就几年不见,变化之大,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啊!一个月前,我去见我那徒儿,也是词锋犀利,难以招架。看来,成了五天绝之一,你们无论武功说话都长进了!”

“天地恒变,人岂能免?此事不提!”玉灵悠然道:“不过人伦之事,只关男女亲友。不知前辈是我与云帝尧何人,如此为我打抱不平?”

何问天大赞,玉灵一步步反逼,竟将自己逼到了师出无名的地步,自己谋篇布局这么久,就这样被玉灵给破坏了!

智取不成,便只有武力强夺,奈何他自己也有自知之名,玉灵的修为与自己相比,决然只高不下,根本占不到便宜。何况云帝尧也非泛泛之辈,他们二人联手,自己只怕得重蹈青棱结界之中的覆辙了。

更为可气的是,玉灵还极善操纵定海神珠!若定海神珠只在云帝尧手中,或是二人对定海神珠一无所知,他自然可以无惧。凭借无量尺的力量,即使二人联手,自己的胜算也不算小。

何问天的心里涌起一丝凉意,难道现在便要知难而退?但看着浮于玉灵面前神光乳韵的定海珠,又实在心有不甘。一时钉在原地恨恨不已地盯着玉灵,几乎就想大打出手!

何问天装作不以为然道:“虽是私事,终有人间伦理根本。云帝尧这个伪君子玩弄你们的感情,接连负了三位奇女子,其中更有玉灵和我那蠢徒儿!此等作为,天人共愤!何况是本座?”何问天避实就虚!

玉灵何等聪明?岂会想不到何问天现在的想法?退却前的强硬而已。玉灵依旧平静如水:“前辈红尘侠骨,令人敬佩,想必当日成全我师妹时,也是这般想法吧?”

何问天顿时一噎,玉灵的词锋确实太厉害了。当年何问天一心栽培龙凤双使,期望他们能成为自己大业的强力臂膀,谁知黑龙左使沈乘龙正却是天生方正,无论何问天如何教化,也调教不出他满意的沈乘龙,因此,他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白凤右使凌稀漫的身上。

昔日的凌稀漫就心性而言,完全可称为妖女,行事狠毒,随心任性。何问天赞赏之余,更是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对沈乘龙仅授以医术、御兽等旁门杂学,这也是为何龙凤双使后来差距极大的主要原因。

谁知天算不如人算,云帝尧和凌稀漫自杨林一战后,竟然互生钦慕,渐渐堕入情网。何问天不由得大是急躁,他深深了解,这个云帝尧完全就是一根筋的纯正道人物,而凌稀漫此刻对云帝尧可谓千依百顺,云帝尧指东,凌稀漫绝不向西。照此下去,自己这杰作岂不毁于一旦?何问天烦乱之下,毒计生来。

他知道,当时有位峨嵋派的小姑娘对云帝尧也是情有独钟,因此,他以凌稀漫师父的身份将云帝尧请来,又以云帝尧的名义将风笑容请来,诱骗风笑容和云帝尧服下合欢散,生米成炊。他揪准发生此等事后,云帝尧决然不会辜负风笑容,如此一来,自己的徒儿便只能死心,甚至怨念更重,更加有利于锤炼出自己满意的杰作。

只是,这其中却又发生了一件他不曾预料到的事情。那就是玉灵突兀赶来,想要制止云帝尧和风笑容做出不端之事。何问天怕大计遭到破坏,便暗施手法,将玉灵的灵力暂时压制起来。当时的玉灵于今日而言,修为实在天壤之别,哪能觉察到自己灵力受制?如此一来,玉灵便成了平凡女子一个,又哪还还能阻止得了欲焰焚身的云帝尧?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玉灵也没能逃过厄运,和自己的师妹一起,成了云帝尧的俘虏。

第二日,玉灵悔恨之余,乘二人未醒,忍痛离去。云帝尧醒来,见身边躺着玉体娇呈的风笑容,自然也就明白了出了什么事。他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人,这种情况之下,对风笑容,最好的办法自然也就是娶她为妻了。至于他与玉灵之间,因为玉灵一直守口如瓶,云帝尧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那夜自己还负了一位女子。只是那时,玉灵已然座登峨嵋掌门之位,而风笑容正深受玄武诛神玉的痛苦,他哪里还敢触动这层关系?

因此,造成云帝尧、凌稀漫、风笑容和玉灵四人悲剧的始作俑者非何问天莫属。玉灵此刻大大方方地挑出何问天当年的所作所为,倒是令何问天哭笑不得。

云帝尧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玉灵,心中五味陈杂。玉灵这个女子,他在那晚之前虽然惊叹于她的绝世容颜,但也并无绮念。可后来得知自己竟曾与她有过鱼水一夜,那种思念便是纷至沓来。如此天颜绝世,云帝尧又非圣贤,思之念之,自然当属正常。今日终于见到了她,她对自己却是冷漠异常。云帝尧不由得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如今是峨嵋掌门,岂能再有他念?何况自己与漫儿、容儿之事都是纠缠不清,还去觊觎“月宫仙子”,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何问天大笑一声,反问道:“若然令师妹不喜欢云帝尧,本座岂会自讨没趣,做回媒人?”

“本末倒置,无耻之尤!”云帝尧一听何问天言语,顿时大怒。

玉灵依旧不曾动容:“如此说来,当年前辈封印我的灵力,也是意欲做媒?”峨嵋修仙,讲究一切随缘!真能如此,自然坦坦荡荡。玉灵饱经风霜,在“随缘”二字之上,已经可谓大成。因此玉灵说话,也不扭捏。

其实玉灵是个善恶极度分明之人,今日她耐着性子与何问天言语纠缠,完全是为了身后几人的性命着想,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天绝之战,神器作辅,梵天庄还能幸免吗?

何问天见玉灵有备,云帝尧虎视眈眈,知道今日必然无功。夺不到神器,看来也只好回去向老祖求援了。不过,何问天也决然不甘心如此退走,只听他哈哈笑道:“莫非玉灵不满意?”指的自然是她对云帝尧的感觉,何问天是过来人,对玉灵的心态还是能把准一二的。以玉灵嫉恶如仇的性格,二十年来竟从未对云帝尧生出事来,这便说明了一点,那就是玉灵对云帝尧也有好感。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后,更是寄予了她的一腔柔情。

玉灵不置可否,淡然得有些可怕:“前辈若无他事,还是请离去吧。望江宫宫务繁忙,晚辈闲事,自己会解决的,前辈不必刻刻挂怀!”

听到玉灵下的逐客令,何问天一时也无言以对。她既如此说话,自然是把自己当云帝尧的人了。何问天看了看玉灵,又看了看定海神珠愈发闪亮的光芒,心中顿时一惊,看来自己若再不走,这场天绝之战便不可避免了。

这女子先礼后兵,分寸把握得如此之好。确实已不能拿十八年前的老眼光看她了。不过何问天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老祖交代,必须要夺到定海神珠,否则,魔帝复生之事便有可能出现反复。事关魔帝复生大事,何问天怎么也不敢怠慢。要想不落老祖口实,试上一试还是需要的。

于是何问天仰头笑了笑,道:“玉灵所言极是,望江宫近来实在宫务繁重,本座也难有闲暇。玉灵既然自己来解决此事,本座便也不便插手了。不过人间四大神器,落英神枪、毕方神剑、无量神尺本座都已见过,而且体验过它们的威力,唯独对定海神珠却是不甚了了。不知玉灵可否以定海神珠与本座过过招,也好令本座开开眼界,看看这神珠是何等神威啊!”

何问天的真实想法是,自己用无量尺与玉灵斗上一斗,如果当真不能胜,便走为上策,能胜,便乘胜夺之。

云帝尧心恨何问天狡猾,忙在一旁提醒道:“灵儿,不要上他的当,他是想试试定海珠的威力,好权衡是不是要强夺!”

听到云帝尧唤自己“灵儿”,玉灵的身子明显一颤,不过好在她多年修行,功力不差,这一颤不过晃眼之间而已。她依旧面无表情,转头看了看云帝尧,又别过脸去道:“你放心,我能理会!”声音明显轻柔了许多!

玉灵抬眼看了看何问天,语气不徐不急,永远是那般恬淡:“前辈,无量尺青光流溢,生死万灵,可谓生命之源,威力再大,也必难容忍戾气操纵。前辈一身邪气,又以邪术操纵无量尺,威力必然大打折扣。我的定海珠乃天宁神器,谐和万力,所以前辈绝非我的对手,你……还要一试吗?”

何问天心里一慌,眼睛不由自主地胡乱转了起来,他深知神器运用,气正则强,气邪则弱,现在被玉灵点破,哪能不慌?不过他还是想要试试其威力。因此道:“无妨,古语云,朝闻道,夕死可也。今日本座也借用此言,能一睹定海之威,朝睹夕死可也!”

玉灵听完此言,也不说话。白纱一挥,定海珠突然神光千丈,照彻了整个梵天庄,随即听来一声闷哼!白光散尽,何问天已不知去向,天空陡然传来一声:“定海神珠果然厉害,玉灵,本座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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