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来的很慢,所以我想他一定气的不轻,因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一直很是同情的看着梁美人。梁美人不知我打什么鬼主意,但他很不喜欢我同情的眼神,更不喜欢一双别有含意的眼睛盯在他身上,或是扫在我身上,因而他的脸色极为难看。敏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且越来越差,特别是那个姓白的承局又用色迷迷的眼神扒我衣服时,敏之再忍不住一拳挥在他脸上。梁美人也跟着跳过去一起海扁白承局,下手比与敏之对打时重了不知几倍。
白承局与苏孝义几人都是东七营的军官,与苏孝义说话的三人,一个是东二营的将虞候,二个是东五营的将虞候。此时看到白承局被打,立刻上前来劝阻。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是上来添乱,顺道偷下黑手,对着白承局连踢带踹。
我躲在一旁看热闹,虽然刚才很想挖了他双眼,但这会儿也禁不住同情他一下,没人缘到所有人都打他,估计是所有人都被他用眼睛扒过衣服。我偏头看了眼敏之,又再转头看了眼苏孝义,这二人长相也不俗,气质更是人上人,下手狠辣果有道理。我又看向地上已被打得半死的白承局,我要不要上去补二下,意思意思?算了,还是让周亢帮我打吧!那样比较有力度,而且还可以周亢打完姚青打,姚青打完倪升打,倪升打完还有胖子打。嗯,还得让他和戚英成为好哥们,这样就可以让周亢再打他一顿。
我小口地喝着酒,细想着以后找几人来打白承局才过瘾。眼睛时不时的向街上瞄一眼,等着戚英的出现,想像着左仲贤出场时的景象。
“雷弟何需在此吃闷酒,那腌脏东西自有哥哥代你教训,再不叫他污了雷弟。”说话的是东七营的将虞候褚洪,刚才打白承局的有他一份。长的极粗壮,往我面前一站,好像立了半截塔在我眼前,一条大腿几乎赶上我整个人粗。他刚才只一拳就把白承局砸昏,令我有亲临现场观看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错觉。
我对他笑了一下,有机会要好好认认人,看清周术的长相。让周术隔个二三天挨他一拳,应该可以挨很久也不用担心打坏。东七营与西六营一向矛盾深重,****都有意对抢,不用我做什么手脚就可以开打,嘿嘿!
褚洪看着我呆了呆,突然脸涨地通红,转开眼睛有点结巴地说:“剪子股内有一酒坊,每岁酿十坛玉芦,香味醇厚又薄不醉人,雷弟哪日有闲,哥哥做东道请你。”
“谁人不知惠娘的玉芦只卖你铁塔兄,如何只请雷弟?好不小气,好不小气!”不知是谁在褚洪背后大声嚷嚷,“你若请雷弟,必得将我等捎代上,不然便是你有二心。”
“二心?”我抿了下嘴,眼角撇见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像是周亢,但穿的干干净净,又洗的干干净净,会是他吗?我眨了下眼睛,伸手将竹帘挑起。那人抬头向我看来,长的极为俊美,与梁美人不相上下,但男子气概要比梁美人重上百千倍,绝不会让人错认了性别。他看见我的半张脸露出来,向我温和的一笑,加快了脚步。真是周亢啊!怎么舍得把自己弄干净了?
我抬脚就向外走,梁美人一把拉住我,惊讶地说:“你去何处?”
“大哥来了!”我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快步往外跑,我是出来沾虫卵的,难得周亢肯把自己拿出来炫耀,说什么也要坐实了祸根。我一边跑一边快乐地大叫:“大哥,大哥,我在这里。”
周亢刚一走上楼,我就飞扑到他怀里,抱着他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左仲良还有多远到这儿?”
周亢一边把我推开,一边低声说:“刚出府门,半柱香便可到。”然后又大声说:“好重的酒味,雷弟喝多了。”
“没有。”我拉着他的衣袖笑着说:“只喝半杯,味道太差,我不爱喝,酒味是酒溅在身上落下的。我新结识了朋友,他们闹酒,醉翻了一个,其他人原是去扶的,结果醉的手脚不利索,到把那醉翻的连跌带撞,鼓捣出一身伤,怕不得养上十天半个月。”
众人看到周亢洗净打扮整齐的模样都有些傻眼,忽听见我如此说法不禁好笑。与周亢相互见礼之后,我用力拉扯着周亢说:“这里的酒极不中吃,褚大哥说剪子股那里的玉芦味美,我们现在去。”
周亢温和地笑着拍拍我的头说:“好,这便去喝玉芦。”然后对众人说:“内弟病卧多年,未曾见过外人,不通世事,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敏之不知是不是喝多了,一手勾住周亢的肩,一手勾住梁美人的肩,笑着说:“军中二大绝色齐聚一堂,若无好酒,如何配得上。走,去喝玉芦。嗷——!”
周亢和梁美人同时给了他一拳,将他打的像虾米似的卷成一团。正以为他伤的不轻,哪知他一下跳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说:“本就貌美,如何惧人拿来说笑,总不成打我二拳,你二人便丑上二分。何必小样气性,盯死这点。”
我有些讶异地看了敏之一眼,有些明白为何他不知道左仲良囚禁梁美人,根本就是叔侄性子不合,所以对他刻意隐瞒。嗯,不过他的接受力也够强,那顿打没白挨。
东五营名叫鲁连的将虞候似乎原本就与敏之交好,此时笑着说:“敏之也生的俊俏,脸上的疤非但不减美貌,反到增了三分气概。你这般样人,怕是挨得多了,更加诱人。”
敏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推着众人向外走,并且说:“走走走,去喝玉芦,平日只远远闻着馋虫乱叫,今日沾雷弟光,褚兄不得小气,银子便由我出,大家图个畅快。”
掌柜见我们一群人离去,忙跟在后面送出来,没人付帐,掌柜竟也没吱声。敏之见我三步一回头,便问我:“雷弟看什么?”
“没付帐啊!”我疑惑地说:“那掌柜追了出来,如何不吱声?”
鲁连笑着说:“左大人不知多少银子存在柜上,来此吃酒掌柜自会扣除,不须另汇。”
我点了点头,又问:“白承局便丢在那儿,不管他了?”
同是东七营的另一个承局,冷哼一声说:“这样人,何必管他。”
“他伤的不轻,丢在那里不问,如何是好。”我瞪大眼睛看向众人,真丢下白承局不管,一下子病死我怎么报负,他得活蹦乱跳才能给我找人左一顿右一顿打。
苏孝义淡笑着说:“店内自有人送他回去,不必为他担心。”
周亢这才觉查有些不对,瞅瞅众人,一个个清醒万分,微皱了下眉问:“方才到底出了何事?”
褚洪说:“白老三贪杯,醉了荤闹一气睡过去。”
啧,谁说个大体魁的人脑子不灵活我跟谁急。
剪子股是一条颇为热闹的小街,街两边店铺林立,每种店铺仅有一家,吃穿日用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娼户。进了剪子股没走多远,就看见酒旗飘飘,是整条街最大旗,高高地挑着极是嚣张。进到里面人不是很多,只有二层楼,而且楼下楼上都是敞厅,没有雅间,就连屏风也没有。我们一行人多,二楼人少,小二便领我们上了二楼,将二张桌子拼到一处,张罗着另一个跑堂一同上菜。
还没都坐下,正在那里抢座头,便听一个娇庸柔媚地声音传来:“褚爷今回喝甚么酒?请了这许多官爷一道吃酒,小店新酿成的排烧味道绝佳,给官爷们上来尝尝鲜可好?”
我扭头看向声音来处,一名身穿青花布衣的三旬美妇走了过来,乌云似的头发绾在头顶,只有一根木钗别住,清秀中透着妩媚的脸上干干净净,不见丝毫脂粉。皮肤光洁细腻,只是脸唇有些青白。她还没走近,我就闻到一丝淡淡地腥味及药味。我微皱了下鼻子,这女人没事爱玩毒,看她眼神清澈气息纯正,本性应当不坏。不知她看不看得出我是什么,难保不对我下手。
“惠娘,我们来喝玉芦,你只拿它出来便可。”这声音是之前说褚洪小气之人。我忙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东七营的十将冯泰。
惠娘并不理他,只盯着梁美人和周亢看,很有些惊艳的样子。周亢到没什么,梁美人脸色阴沉了起来。惠娘走近后,我在她身上看到一个极淡的黑影,然后看到肉圆冒出来,眼光凶戾的瞪向惠娘身上的那个道黑影。心里顿时又惊又凉,惠娘是修驭鬼术的修婆弟子。鸣雷告诉过我河北境内有修婆一派,专修驭鬼之术,都是一人一鬼的夫妻搭档。一善一恶,若人善则鬼恶,若人恶则鬼善。我这纯粹的元神恰是这一派子弟最爱之物,若遇到必然想方设法得之。真是运气背,第一次出门就给我遇到。我悄悄地缩着身子,一点点的移往褚洪身后,我可不想给她注意到,断了以后外出的机会。
周亢发现我行为有异,以为三个时辰快到,肉圆又来盯着要咬我,因这会不好点血给我,便伸手拉我坐近他身边,顿时将我暴露在惠娘眼前。惠娘一眼看到我,傻了一下,眼中霎时射出万丈光芒,狂喜欲绝地盯着我。我无奈得在心里叹口气,淡淡地笑着对惠娘说:“大娘,等你的玉芦呢!美人又飞不走,迟片刻再看也来得及。”
惠娘这才回过神,连忙打着哈哈掩饰自己的失态,呼叫伙计把玉芦抬来,并且盯着我说:“哟,哪来的小哥儿,莫不是仙童下凡,瞧那小脸俊得,再长个几年,不知迷乱多少姑娘心。”
我牵了牵嘴角,笑着说:“怕轮不到迷姑娘心,自早八早给大娘吞进腹内,溶得片渣不留。”
几声抽气猛然响起,周亢微皱了下眉低声叱喝:“雷弟休得无礼,惠娘乃是本郡有名贞妇,不可对她言语轻佻。”
言语轻佻?我愣了一下才明白,瞅着惠娘笑起来。惠娘面上微红,尴尬地笑着打哈哈说:“玉芦只酿得十坛,已吃掉三坛,前门楼柳大官人订去一坛,北道口莫大官人订去二坛,营里方大老爷订去二坛,如今只余下二坛。这许多人,怕是吃不上二口便干了。诸位官爷往常也不少来我儿里吃酒,玉芦虽香,到底性子薄,纵有百十坛子诸位官爷也吃不过瘾。不若拿一坛玉芦品品味,再拿二坛新酿排烧解酒瘾。余下那坛玉芦我也不敢私藏,便给小哥儿喝着玩吧!”
“咦?惠娘今番转了性子。”冯泰怪叫起来,拍着手说:“这下真真沾雷弟光,惠娘那不敢私藏的一坛,雷弟无论怎样,也要给冯大哥来一壶。想了不知几年,瞪红眼珠盼得哄烂才有这一回,惠娘那里不敢闹她,雷弟这里无论如何也得厚颜叨扰。”
鲁连哈哈大笑着说:“惠娘若有儿子,约么雷弟年岁,瞧着雷弟生的俊俏,便拿好酒来哄,拐儿子也不是这般拐法。”然后冲我挤挤眼,笑着说,“雷弟,让惠娘专为你酿十坛玉芦,叫她一声。”鲁连有意停下来,瞄瞄惠娘,才哈哈大笑着说:“叫她一声顾家娘子。”
惠娘闻言只是笑着,并不答话。菜早已摆上,酒也拿来。惠娘亲自开封提了三壶酒,持着其中一壶走到我身边。我顿时暴起一身鸡皮疙瘩,眼角清楚地看见与她合为一体的鬼丈夫的脸,阴森森泛着青光,贪婪地盯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