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艾……你姓艾？你……你是十八年前那个奶娃？”从回忆中抽身，郑观应睁大双眼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你是不是以为中了你全力一掌，那个被遗忘在雪地中的奶娃早就该命丧黄泉了？”捋了捋额前飘荡的刘海，斛律龙含笑，露出眉间那颗愈发显得鲜红的朱砂痣。
“不对！你不是他！！当年那个奶娃脸上可是干干净净，没你这颗红朱砂……”没错，当他听到“梓龙”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便去调查过他，而他额前的那颗朱砂痣正是让他排除怀疑的最好证明。
“啊……我以为身为郑氏的大祭司，你该听说过返魂咒的……”
轻轻地拂过自己额前的朱砂痣，斛律龙露出一个妖媚的笑容，而他的笑却让郑观应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越是悠闲，越是无所谓，越是让郑观应心惊胆颤。
“这……这世上真有返魂咒？你休想骗我！！”眼底闪过一丝惊惧，郑观应的声音里有丝颤抖。
他以为，世传返魂咒却从未有人见过，即使它真的存在也不会有人去尝试，因为施咒人与受咒人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但是，如果是眼前这个目空一切、恍若妖孽的男人，那……
“既然缚魂录是真的，为什么返魂咒就该是假的？”托起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斛律龙拿至鼻尖嗅了嗅，“当年……帮我施咒的人说，这返魂咒的力量足以让我续命，更足以让我摧毁一切。也许，该是时候让我来验证他的话是不是真的了……”
转身，面向高长恭，以背对敌，斛律龙毫不在乎地自己把命门都暴露在郑观应眼前。
“长恭，不要这么看我。认识你的时候，我不就说我是个已经腐朽的人了吗……今日，不过让你见到我的腐朽而已。”他的声音很轻柔，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那个午后，他捻着笑对他说：吾魂已腐，与尔交命。
“你……姓艾？”紫儿口中的哥哥？还有，返魂咒是什么？他与郑大夫究竟又有什么过节？
“是，一切就像你方才听到的那样。但是，我不想说抱歉……今日，你就好好在那里坐一会儿，看我替你把这兰陵王府里的害虫都除了吧……”包括……他自己。
话落，他却未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男人，似诀别。而他身后，郑观应终于找到了这片刻的空隙，提气，飞身而来。
身后的杀气太浓，想让人假装没发现都不行，然而，斛律龙却只是轻扯嘴角，不躲不闪。就在郑观应的匕首快要刺入他的后背时，一个灰影闪出，硬生生地挡住了他凌厉的攻势。
“少主？！”来人挡得有些仓促，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惊疑通过他的口喊了出来。
“宏叔，不是已经交代你不要轻易现身了吗？”他，不过想尝一尝当年长恭曾为梓儿尝过的皮肉之苦而已。
少主？宏叔？听着斛律龙嘴里的称呼，高长恭的眼里闪过又一阵惊诧，但这次却很快消失不见。
呵，宏叔既是保护紫儿的暗卫，那么与梓龙……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他早该有所警觉的，但是因为对他们太信任，他一次次劝自己忽略。或许……他只不过害怕一旦查明一切，他就又只剩下一个人了？苦笑，这次，他不再看向斛律龙，因为一切都源于他自己的懦弱，他本就没资格去责怪他。
“你……你又是谁？”早就知道这个兰陵王府里的管家不是个等闲之辈，只是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也就没有多加注意，没想到他竟然也与艾族有关。
没有回答郑观应的问题，宏叔只是一个回身，连着向他全身要害发出猛烈攻击。
“艾千穆是你什么人？！”那个招式他见过，是艾千穆的独创秘技，十八年前若非艾千穆逃亡多日，体乏力虚加之还得保护两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娃，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能胜过他，继而了结了他的性命。
“怎么？害怕了？”眼里迸出仇恨的光芒，看着频频后退，有些力不从心的郑观应，宏叔的眼神愈加冰冷。默默凝气于掌，他急欲上前再补上几招，却被斛律龙伸手拦住。
“宏叔，不要着急。要是好戏这么快就结束了，岂不是对不起我们这些年的精心准备？”解开他从未松开的束发缎带，任长发在漫于周身的气流之下飞舞，斛律龙双眼通红，而他额头的朱砂痣似是能滴出血来。然后他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一步步迈向郑观应，恍若地狱修罗。
“不行，少主……”
“宏叔，十八年，够了。”是的，这多出来的十八年，他活得够久了。
“十八年？哼，就是八十年你也取不了我的性命！！”忽然，郑观应冷冷地笑了，然后他以匕首砸向殿后的聚光镜，大镜落地，“嘭”的一声，振聋发聩。
“哦？这就是你们联系的暗号吗？不过……他们没命来了。”同艾族一样，郑氏也有自己的暗卫，只是早在年前他们就已经被他一一揪出，然后毫无例外……一剑封喉。
“不会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送你去见他们吧……不过，也许你没他们那么幸运……”说罢，斛律龙长袖一挥，那原本落在地上的匕首便硬生生地刺入了郑观应的右腿，而斛律龙的身形也随之一闪，直奔他而去。
只见，那把匕首像是有生命似的在郑观应周身胡乱飞闪，却不见斛律龙的身影。每一回，郑观应的身上便多出一道口子，一下、两下、三下……霎时，鲜血染满了他的白袍，他的白发白须也被飞溅而起的血液染得鲜红，而他竟毫无还手的余地。
片刻之后，匕首不再飞闪，直直地插入郑观应正前方的地面，他浑身鲜血喷洒，跪坐在地上不断痉挛，那温热的液体使这原本该是神圣无比的偏殿染上无尽的腥甜腐气。而斛律龙已经回到方才站着的位置，他身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沾染上，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才是梓龙真正的实力吗？那么，之前的比试，他次次都是让着他，或者是从未认真过吧……这种速度，他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更何况是伤他！！仍旧无力地坐在座位上的高长恭一脸震惊。
“少主，你没事吧？”一旁的宏叔急急上前，无比忧虑地看着斛律龙，伸手想要搀扶他。
“没事。”以右手轻轻推开宏叔伸过来的手，他紧紧握住被盖于长袖之下的左手，“宏叔，好好看着……就让他一点一点感觉自己是如何死去，我相信这种感觉绝对要比一剑杀了他要美妙许多……”
“你……杀……了我。”他是个恶魔，一个嗜血成性的恶魔，当年他不该一时大意竟留下一个恶魔在这世上的。
“那怎么成……这种透着腐味的空气不是最适合我们这样的人呼吸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后悔……哈哈哈……这是个很不错的眼神！”仰天长笑，斛律龙似乎很享受此刻由鲜血浸染而成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