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离火殿，他还是有些印象，因为要说这水中月亮上的宫殿与那大湖中的鲛王宫，还有他在梦中所见的宫殿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格局稍有不同：其它两座宫殿的凤栖宫旁边，没有其它的建筑了，而这月宫中的凤栖宫过去有一个大湖，还有一座绿树掩映下的大殿。
小夔牛所说的就是这座大殿。
他虽然有好奇心，但一直家教良好，主人不在，他也没去探究过。
何况，他本性也更喜欢自然景观，所以，前段时间，更多的是修炼，还有就是陪着小夔牛到处胡吃海喝，找好吃的好玩的。
在这进一个月的时间里，凤兮还是主要在医治那看上去很惨的鲛人，他则主要在进行修炼。
虽然对凤兮有些自己难以说明和理解的情绪在当中，但他也不愿意纠缠在这种情绪中，所以，倒也进步很大。
本来今天问问小夔牛凤兮的近况，只是想有个人一起讲讲她，不想却引出了新情况。
他以为凤兮也就是一直在绕着那个疯丫头很在意的干瘪鲛人转，谁知还有让她转移注意力的事。所以，他无法按耐住想解开疑惑的心。
越过凤栖宫后的那面湖，他穿梭在那一棵棵高挺的不知名的树木之间，像只飞鸟，不时停在树枝上，欣赏着周围的景物，一边也在给自己的行为找些理由。
毕竟，凤兮不是他的谁，他有些困惑此时的心境，但也没有多想。
小夔牛口中的大哥哥不是自己吗？又有谁出现了？
他边想，边慢慢靠近离火殿。
难道是……
裴直忽然停住了脚。他想起在鲛王宫的时候，小夔牛似乎提到过一个比他“漂亮”的大哥哥！难道就是他？！
想到这儿，他又加快了脚步，急切地掠进离火殿。屏住呼吸，一间间屋子地找去，那急切的样子，倒有些像去捉奸的呢。
最后，他在一间看上去是主屋，很豪奢很舒适的大屋子里看到了蒸腾在烟雾中的凤兮，以及，凤兮身前的一个高大男子。
此时的凤兮看上去有些累，应该是刚刚运功结束。
他看到凤兮左手掌里托着一颗发着莹莹辉光的珠子，像夜明珠，但又更小，光润度也不一样，似玉非玉，像珍珠又不应该是珍珠。
那珠子让人有一种舒适的感觉，似乎会安抚人心。
而看着那珠子，裴直却又有些说不出的亲切感，似乎看自己原来的一件爱物，经过岁月的遗忘和沉淀，在你都差不多忘了的时候，它又出现在你的面前。
又似乎是一个老朋友，已经与你生离死别，以为未来的岁月再也不可能和他见面，你也习惯了去遗忘他，结果，他却出现了，那时你会发现，原来你从没把他从你的心上移走，只是埋得更深，不让人发现。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珠子，对背对着凤兮的那男子，反而一时间忘了去注意。
此时他的思绪完全是放空的，好像什么也不想，又似乎思绪万千，但结成千千结，干脆就不去理它。
就在这时，凤兮收起了珠子，然后恬淡地看着那男子，抬起右手抚上男子的脸颊，轻轻地说话了，“远弟，再耐心等着。我很高兴，姐姐不怪你。”
她的话惊醒了裴直。
远弟？姐姐？
难道是姐弟？
姐弟？师姐……弟？！
他一下子猛然想起在隧道时虺嚣的话！
记得虺嚣说过，他曾经是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归人王管，不服地府中，不理瑶池，不惧天帝，就好像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也好像一个率性而为的混世魔王。
那个人，也就是曾经的自己，正是凤兮的师弟！
可是，自己在这里，那，这男子又为什么会存在呢？
自己到底是谁？
他转到另一边的窗子，急切地看进去。
这一看，让他惊惧莫名！
他居然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仙风道骨，又温润谦逊，同时，又仿佛天下在我，也不过尔尔的洒脱豪侠的自己。
不过，他的脸上在洒脱睥睨中，似乎又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和哀伤。
各种性格交织在这人身上，却奇异地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就是一个严重吸睛的男子！
不，那绝对不是自己。他，绝对不是自己能比的！天壤之别！
就像一个邋遢酸臭但英俊帅气的乞丐，经过专门机构的训练，最后变成举手投足充满贵气的巨星。自己是那乞丐，而他，则是那巨星。
裴直呆滞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一切从前对自己的认可，现在都很可笑。
凤兮早已发现他，但也不叫唤他。任他在窗子外发愣。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计较的，希望让裴直见到他后，能加速二者的融合。
可惜，她忘了一点，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直都没有向裴直交代清楚，她本身就不善言辞，也不喜过多言辞，忘了自己清楚的事，裴直并不清楚！
裴直看着那男子，那男子却在听了凤兮的话后，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而脸上的表情一直维持着那种绝望和哀伤。
不对！
看了半天的裴直也不去听凤兮又跟那男子说了什么，他只顾得仔细地研究那人，发现从他见到他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多分钟了，但那人一直没变过！
他突然记起，在鲛王宫里，泉红绡也一直“陆郎陆郎”地叫自己，她好像说那个“陆郎”已经逝去，好像还提到过——对，“石化”！
就是这个词。
他瞪大眼睛，惊愕地再次看向那人。
当日泉红绡正是说的被凤兮抢走了“陆郎”石化的身体！
裴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似乎更糊涂了。
同时也有一股隐隐的自弃！
其实，这个时候他只要进去问凤兮，凤兮是会为他解答疑惑的，但在家教良好的家庭长大的孩子，谦逊有礼中，总会有些礼节性的拘束，这种礼节性的拘束，反而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隔阂。
他默默地转身，然后朝练功的山崖而去。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
而凤兮一直还是为鲛人治疗，为石像修复着什么。小夔牛和灵珠仍是忙着干坏事，找吃的，找玩的。裴直也是夜以继日地修炼。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方向进行着。
凤兮所不知道的是，每当她一出凤栖宫，去为鲛人治疗时，裴直会呆呆地尾随她，看她怎样治疗；当她去离火殿找那石像，用那珠子向石像发功时，他也会神情复杂地看着。
完成了这两件事后，他才会到山崖上，愣愣地看着远山发一阵呆，然后才会了无情趣地运一下功。
比起上一个月的突飞猛进，随后的日子里，他可以说是停滞不前的。
那石像会变成有生命的吗？它的生命是不是来自我的生命的消失呢？我只是一个替身吧？世上真有前世今生吗？是不是把我养壮了就可以让它复活了？
……
裴直思绪万千，想过种种可能。不过，想到最后，觉得，如果自己真能为凤兮做些什么，然后让她开心，就算是替身，就算是为了复活石像而生命消逝，似乎也还蛮好的。
此时，他心下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这就是爱了！
为她患得患失，为她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