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江南接连碰到红荷，江南注意到，红荷总是满面忧愁，说严重点，红荷简值就是一脸忧伤了。在江南的记忆里，红荷是个开心的女人，见人总是笑。现在红荷不是这个样子，见了江南，也笑，但只是嘴角动一下，很勉强的样子。江南有一天忍不住问红荷来。江南说着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红荷摇摇头，红荷说能出什么事呢。说着，从江南眼前走过，无精打彩的样子。
江南实在想喊住红荷问个清楚，但江南想想还是没喊，江南自己这些天也觉得烦，给江南带来烦恼的，是他的妻子。江南的妻子这些天总是早出晚归，出去时涂脂抹粉的花枝招展，回来时却头发零乱衣衫不整。江南知道女人这个样子一定有问题，但跟踪几次，却一无所获。他妻子通常出门后不久就打的，江南两条腿怎么也走不过四条轮子。江南只好叹气，但他发誓，一定要弄个明白。在这情况下，江南也就没有过多的心思去过问红荷。
这天两个人又碰见了，江南发现红荷依然一脸忧愁或者说一脸忧伤。江南又开口问了她，江南说近来见你怎么总不高兴呢。红荷没说话，但也没走开，而是默默地走在江南的身边。走一阵，红荷看看江南，开口说想跟你说个事。江南也看着红荷，说什么事，红荷说你路上有没有好男人。江南说你要跟谁介绍对象吗？红荷说可以这么说，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江南说说来听听。红荷说我慢慢跟你吧，是这样，我有一个好朋友，叫莲子。江南插了一句，江南说你的好朋友我差不多认识，这个莲子我好像没见过。红荷说别插嘴，我的朋友你怎么都见过呢，我往下说吧，这个莲子是个规矩的女人，平时门都不大出，除了上班就呆在家里，喜欢看看书听听音乐。江南又插嘴了，江南说这倒有点像你的性格。红荷当然，我这样的人，只会交这样的朋友。再往下说吧，莲子可以说规规矩矩，但她的丈夫却很花心，这个男人赚到了一点钱，男人一有钱变坏，据我所知，这个男人固定情人至少有三个，还经常出入夜总会和宾馆，做一些对不起妻子的事。我的朋友莲子吞不下这口气，她也想找个情人，报复她丈夫。江南说你近来愁眉苦脸的，不会因为这回事吧。红荷说就这为件事。江南肃然起敬的样子，江南说你近真是好人，别人的事也让你忧伤，还要我跟她找好个男人，但怎样才算男人呢？红荷说这个男人长相不能差，还要有文化，也就是层次要高，经济上没有要求，有钱也可以，没钱也没关系。江南说我倒觉得一个合适。红荷说谁，江南说你看我怎样？红荷说正经点，不跟你开玩笑。江南说你才是玩笑，这事怎么做得呢，莲子是有夫之妇，真跟别人介绍情人，被她的丈夫知道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红荷说这事是有点不合情理，哪有跟别人介绍情人的事，但莲子已跟我说了好几次了，我路上没有这样的男人，才跟你说，江南说考虑考虑吧，有我再跟你联系，只是，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合适。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分手了。
小城不大，见面是经常的事，这天又碰见了，红荷的脸色没有改变，还是满脸忧伤。江南见了，就说你还在为那个莲子伤心。红荷点点头，红荷说我怎么不为她伤心，她太惨了，前两天，她丈夫公然把一个女人接回家住，莲子跟他闹，他居然打莲子，跟莲子说她想好过，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好好过就滚。江南听了，就来气了，江南说王八蛋欺人太甚，是要跟莲子找个情人，气气那王八蛋，我这几天想想看，如有合适的，立即告诉你。
两天后江南就去找了红荷，江南去了红荷的家，但江南白去了，他没看见红荷。红荷的丈夫倒在，江南认识这个男人。江南问他红荷哪去了。红荷的丈夫耸耸肩，两手一摊，说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呢。江南只好告辞，但转身时，看见屋里还有一个妖娆的女人。女人说这男人是谁呀。红荷的丈夫说反正不找你。江南不认识女人，瞥她一眼，离开了。
要见到红荷也不难，江南相信在街上就能碰到。这一天果然就碰到了，见了红荷，江南说我去找过你。红荷说你找到男人了，是吗？江南说不错，找到了，他叫泳子，人很帅，大学文化，就是钱不多。红荷说这名字好怪，怎么叫泳子呢，又说钱不多更好，有钱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江南说也是，你去问问莲子，看这个泳子合不合适，合适的话，我跟泳子说，让他们见面。红荷说莲子这边没问题，只要有一定的层次，就可以，这点我可为莲子作主。江南说那好，明天我去跟泳子说。红荷说不知这个泳子会不会同意见面，这毕竟不是找对象，而是找情人。江南说我看没问题，说起来，这泳子和那莲子命运差不多，莲子的丈夫有了钱在外面乱来，这泳子的妻子是个很会花钱女人，泳子满足不了她，女人为了钱，只好背叛泳子了，开始还躲躲闪闪，泳子曾跟踪过几次，都没发现问题。慢慢胆就大了，一次居然让情人开车在门口接她。泳子再愚蠢，也明白了。回来后让妻子不要这么做，他妻子居然痛骂泳子，说泳子无用，还说泳子能赚大钱，她就不出去。从此，女人更是肆无惧惮，有时候一走几天，也不回家，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泳子会不会跟莲子见面，肯定会。红荷说怎么这么巧，两个人一样的遭遇。江南说也不是巧，现在这社会，这样的事多着呢。红荷点点头，木然的样子。
再见面时，江南告诉红荷，说跟泳子说了，泳子同意见面，他说他本不想这么做，但为了报复那个无情无义的妻子，他决定去见莲子。江南说着，征求红荷的意见，问什么时候见面。红荷永远都是一脸的忧伤，红荷说再等一会吧。莲子因为伤心过度，人很憔悴，她不愿她这个样子去见泳子。江南说不要紧，泳子不会计较这个。红荷说还是等等吧，到时我会跟联系。红荷说着转身要走，但江南喊住了她。江南说我发现红荷你也憔悴，你要注意身体。红荷说谢谢，说着，走开了。
红荷一时并没跟江南联系，江南只好在家待着。一天江南坐不住了，想去找红荷，于是走上街去。在街上江南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女人很漂亮，尽管满脸泪水，但神情仍然好看。有几个人扶着女人，还有人跟在女人身后。江南见了，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还问人家，说这女人做什么。有人告诉江南，说女人被丈夫抛弃了，刚刚要从文昌桥上往抚河河里跳，是过路的人把她拉住的。江南忙问女人叫什么。人家说我们也不认识，不知道。江南就追上那个女人，走在她身边后，江南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不要想不开呀。江南还说你是叫莲子吗，你一定是叫莲子。女人没睬江南，只一个劲地流泪，伤心着。
几天后，江南接到红荷的电话，红荷说莲子决定跟泳子见面，你那边泳子不会变卦吧。江南说不会，我可以替他作决定。红荷说那好，今天晚上八点在桥头公园长亭里见，我带着莲子去，你让泳子在那儿等。江南说好，我跟泳子说，让他去那儿。
晚上，江南就去了桥头。八点时，看见红荷一个人走来。红荷见了江南，有些吃惊，开口怎么是你，泳子呢。江南说泳子临时有点事，来不了，我怕你和莲子在这儿等，跑来告诉你。说着，江南看着红荷，问她怎么一个人来，莲子不来吗。红荷说真是太巧了，泳子有事，莲子也有事，来不了，我怕泳子等，来说一句。江南笑了，跟红荷说你看看，到头来见面的还是我们两个人。
离开时两个人免不了要说泳子和莲子。红莲说我前天往河边走过，看见一个男人在河边坐了许久许久，我当时真怕男人想不开跳了河，我可没办法救他。这个男人高高大大，他是不是泳呀。江南说不是吧。泳子还不至于想不开要去跳河。说到这里，江南瞥瞥红荷，江南说前几天看见一个女人。这女人因为被丈夫抛弃，要从文昌桥往抚河里跳，我觉得她一定是莲子。我当时还问了她，她太伤心了，没回答我。红荷也瞥瞥江南，红荷说这女人也不是莲子，莲子没去跳河，不过，现在莲子已和丈夫分居了，她住母亲家里，莲子想离婚，但她咽不下这口气。江南说泳子对她妻子也死心了，他决定什么时候提出要妻子离婚，红荷听了，重重叹了一气，红荷说同是天涯论落人，这两个人，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见面。
再次见面是三天后的晚上，红荷跟江南打电话，说莲子这次有空，让泳子晚上八点准时在桥公园长亭里见。江南说好，保证晚上八点泳子一定去。但晚上八点，在长亭里见面的还是红荷和江南。两人这次没说话，默默地注视了一会，红荷要转身便去。才走两步，江南喊住了她，江南说你等一会。红荷听江南喊她，停住了，但没转身，就那样背对着江南。
江南走了几步，站在红荷背后。江南说我已经有预感，你就是莲子，我的感觉不会错，贺铸有一道咏莲词，里面有两句：“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你是红荷，你是借莲自喻。红荷慢慢地转身过来，她眼里贮满泪水。红荷说不错，我就是莲子，我真的很想找一个男人，报复那王八蛋。红荷说着，看着江南。红荷说我也有预感，你就是泳子，辛弃疾的词里有这么几句：“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泳子。”你把自己比喻成一只失群的孤雁，落魄的泳子。
江南的眼里贮满泪水。
两个人不再做声了，只默默地站着，后来，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了，也是同一句话：
我回去跟他（她）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