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玛随便抓起一瓶XO,猛灌了几口,从邮件袋掏出一迭即拍即有的照片,从中挑出一帧。“我发现了这个可疑的家伙。大概只有五呎六吋高,不是辛普逊。”
索多玛仔细看:照片中出现一条模糊的照衣人影,戴着黑色的绅士帽,手上提着类似皮箱的黑色东西,伫立在街道一角的灯柱旁。
“这像极了驱魔人The EXOr CiSt 的剧照嘛。”桑托斯说。
“他非常谨慎,不让任何人走近身边,包括小孩。”森玛说。“这已经是照得最清晰的一帧了。我不想冒险再接近。他在目标屋外逗留了十分钟。”
“在搞清楚这家伙还在不在附近之前,不适宜行动。”索多玛的眼睛仍没离开照片上的黑影。
“不行。”巴泽断然说。“正午十二时。”
“巴泽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点。”桑托斯说话时,浅棕色的典型南美脸孔毫无表情。“我们的主要工作不是对抗危险,而是预先确认及避免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除非有必要——例如确知目标即将离开,否则——”
巴泽挥手止住桑托斯,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巴泽这种人假如也有原则,那唯一的原则就是:永远只与最高负责人谈。
“索多玛先生,假如你拒绝按协议执行工作,本公司的律师将与阁下讨论损失赔偿的问题。”巴泽说到“律师”一词时语气格外重。
索多玛淡褐色的眼睛盯着他。
巴泽的笑容僵硬了,故作轻松地再次转动指环。他转身打开房门。
“巴泽先生,等一等。”
巴泽从索多玛的语气中听出某种堪称“恐怖”的素质。
他转过头,看见索多玛指指他的脸,叉点点自己的唇上方。
巴泽两秒后才醒悟这动作的意思。他慌忙擦去鼻下残余的那点******粉末。
“早上十一时,酒店大堂再见。”索多玛的眼神依然凌厉。
幸而没有下雨。索多玛步出小型货车,在阴沉天空下架起墨镜。
他既非怕被人认出面目,也不是为了掩饰自己视线的方向。许多年前他使发觉自己一种异于他人的能力:在越阴暗的地方,他的视觉反而越敏锐。
整项行动有十一人参与。为避免引起注意,他们分乘三辆小型货车,抵达以目标的寓所为中心的二十码外不同地点。
第一辆车有三个人:巴泽及另外两名库尔登烟草公司的职员。其中一人负责驾驶,巴泽及另一名叫艾斯巴的职员负责正式“拘捕”。
第二辆车是索多玛和他的三个下属,负责押送过程的保安工作。当然,如果辛普逊反抗的话,他们也会从旁“协助”巴泽。
索多玛这个四人组合已经合作了五年,至今证明是非常完美的配搭。
胡高.桑托斯.贾西亚是保安公司非正式的第二号人物。曾在哥伦比亚干过六年缉毒特警,经验丰富,头脑冷静得像十磅重的冰块。两年前桑托斯因丧父而回乡省亲三个月,那段时候索多玛的胃痛频密得要命,这才切身体会到桑托斯有多重要。有他在,索多玛最少放下一半心。
亚伦.德鲁安。四人中唯一斡过陆军特种部队的法国小子。爆炸力和持久力都惊人。另外不能忽视的是八呎四吋的身高——视觉是保安专家最有力的武器,长得高自然也看得远。押送护卫行动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安东尼.森玛。正式保镖训练学校出身。头脑和身手一样灵活。最擅长特技驾驶。
待会载着辛普逊的车子就由他掌盘。
四人穿着一式一样的黑西服、白衬衫和黑领带。森玛管这套装束叫“魔术服”,因为真的只有魔术师衣服底下收藏东西的数量比得上它:衬衫底下是防弹背心,正面镶有铜板;外套内装载着无线电机,接通左边的耳机和夹在襟口的米高风;腰带插着备用弹匣和手铐;外套后面的下摆内侧,以魔术自贴胶带藏着急救止血垫和伸缩式警棒;衬衫口袋有笔型手电筒;右胁吊带上挂着能砍断麻绳的“冷铜”日本匕首;最重要的当然是插在左腋下的奥地利制“格洛克十七”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
第三辆车上有四个人。索多玛搞不清他们的身份。他最初以为这匹人是法律专家,但攀谈过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后又觉得不像。森玛看见他们拿着一具神秘的金属箱上车。
“他们有点像医生。”森玛当时说。
正如森玛所说,四周环境非常理想。宁静的市郊住宅区。没有上班的主妇不是到了商场购物就是躲在家中吃午饭、看电视妇女节目。小孩都上学了,偶尔有一两个站在前园的妇人,也只把他们当作到来视察的市政府官员之类。一套毕挺西服已够骗过她们了。
辛普逊的房子窗户全部落下厚帘。德鲁安已绕到后院看守。桑托斯和森玛站在两侧的屋角。
硬闯原非索多玛的计划。他们并不是警察。最好的方法是等候辛普逊出外时把他逮住。但巴泽坚持要直接进入他家。
“巴泽先生。”索多玛白晰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你认为最好用甚么方法进去呢?”
“这样如何?”巴泽突然伸腿踢向正门。
这外行人敢情看得大多电影了。索多玛没来得及咒骂。门锁一点也末动。屋内的辛普逊可能已抓起枪枝。
索多玛闪到正门旁。右手伸入西服外套底下。巴泽却依旧镇定站在门前。
“你早知道辛普逊不在里面!”
巴泽以笑作答。
“过来帮我打开这道门吧。”
“我不干了。”索多玛准备用无线电呼叫同僚撤退。
巴泽从口袋掏出一张支票。“这个跟律师信。你挑哪一个?”
索多玛的险显得更苍白。
“首先声明,这不是威胁。”巴泽把支票塞进索多玛的西服襟袋里。“库尔登公司的力量足以把你搞垮。”
“先告诉我:你们真正想干甚么?”
“麦龙先生只想从这里拿走一件东西。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
“保证?”索多玛冷笑。“为甚么早不说清楚一切?”
“我们可以继续站在这里争辩,直至巡逻警察看见我们为止。”巴泽转动着红宝石指环。
索多玛的右手松开枪柄,把外套左襟略略提高,对着米高风呼叫德鲁安。
德鲁安只用一腿便把正门踢开。
索多玛把黑暗而空旷的房屋内部看得清清楚楚。这儿最少已三个月没有人居住。单是霉腐的空气已证明了这么一点。
大厅内除了几个尘封的木柜外甚么家具也没有。天花板原本吊着电灯的地方只剩下几根突出的胶线。
巴泽跟他的下属艾斯巴打开手电筒。四名“医生”提着金属箱进入,最后一个把正门关上。
索多玛把墨镜插在衬衫口袋后问:“你要找的是甚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巴泽拿着手电筒向四周照射。“麦龙先生只向罗高博士说明了。”他指指那个刚把金属箱放在地上的秃头“医生”。“我只知道那是一件……很大的东西。”
手电筒的光柱停留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
一副六呎长的木箱。
“这屋子活像座大坟墓。”森玛不安地说。“那不会是棺材吧?”
德会安轻轻的嗤笑声在屋内回响。这小子从来不知甚么叫“恐惧”。
秃头的罗高博士蹲在木箱旁。他先检视了箱子好一会儿,才把盖子掀开一线。
一丝异样的臭味从箱内飘出来。
罗高博士如反射作用般关上盖子。
“是那东西吗,博士?”巴泽焦急地问。
罗高点头,吩咐其它三名“医生”打开金属手提箱。
索多玛一直盯住罗高那副奇怪的表情。
“我认为我们有权看看这口箱子。”桑托斯说。“如果藏着甚么违禁品……”
巴泽不耐烦地挥挥手。“请你们四位退后一些,不要妨碍他们工作。”
索多玛恨不得狠狠踢断这家伙的膝盖。他多年来都不用拳头。保安专家的双手是用来开枪或干其它更重要的事情的。一根灵活的指头有时就是生死关键。
巴泽把一具对讲机交给艾斯巴。“叫汤姆把车子开到门前。我们五分钟内离开。”
三名“医生”从金属手提箱掏出一具电子仪器,一堆胶管和一个半透明的厚贸大胶袋。他们首先把大胶袋套住整个木箱。
木箱看来极度沉重,罗高博士和另外三人费了很大工夫。
索多玛在厅内四周检视。屋内极度黑暗,他却连斜挂在墙角的蛛丝也看得清楚。
四名专家开始把胶袋封口,然后接上一根粗胶管。管道接驳到一副手提十四吋电视机般大小的复杂机器上。
“开始输气。”罗高博士向操作机器的助手命令。“注意温度及湿度,要保持与室内完全相同。”
索多玛转进了厨房。环境同样荒废。餐桌上散布着纸张。索多玛随意拿起几张。有的是乐谱,有的似乎是歌词或诗。索多玛对那潦草的字迹有熟识的感觉。
罗高那名助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机器上的读数。“调校完成。密封程度良好。”
包裹着木箱的胶袋有节奏地经缓张弛。机器显然不断地输入及抽换胶袋内部的空气。
其中一篇诗词末尾有一个签名。索多玛努力回忆在哪儿见过。
“箱子恐怕要四个人才抬得动。”罗高博士仍蹲在木箱旁。“我要负责监控那副输气机,故此要艾斯巴先生帮——”
听到罗高博士的尖厉惨叫,索多玛冲出厨房,同时拔出了手枪。
索多玛在纽约当过三年警探。期间他看过种种惨酷的场面。他看过被毒贩肢解的碎尸;看过黑手党把叛徒双腿用混凝土封住然后抛进哈德逊河;看过发狂的瘾君子把自己的脸硬生生抓烂;看过变态连环杀手虐杀受害人时拍摄留念的录像带。
但他从未看过这种情景。
罗高博士的右颈被突起的胶袋紧紧“咬”住了。
罗高疯狂地挣扎,手脚在空中划着夸张的圆弧,彷佛一具被细线吊起的木偶。
索多玛看见半透明的胶袋内出现某种“东西”,把胶袋撑得突起,而那突起的最高点紧包住罗高的颈项不放。
胶袋开始大幅度地收缩、鼓涨、再收缩,节奏渐渐加速。整个巨大的胶袋活像一副呼吸中的肺脏。
厅内所有人呆住了。
胶袋最后一次极剧烈的收缩。
索多玛听见一种肉体破裂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湿润而软绵的东西互相磨擦的怪声。索多玛唯一联想到的是****和杀戮。
胶袋迅速鼓涨,内壁喷满一层薄薄的血红色液体。
罗高的身体瞬间干扁,脱离了胶袋。
没有人逃跑或开枪。厅内的空气彷佛流漾某种魔咒。
五根尖利的指甲洞穿胶袋,向下划开裂口。
胶袋从两边掰开。一个混身血污的****男人站立在盖子碎裂了的木箱上。一头卷曲的黑发长及股际。
男人双臂缓缓向横张开,形态就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
巴泽的手臂完全僵硬。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在那奇异的****男人身上。
一张苍白、瘦削、年青、英俊的脸。
索多玛一眼认出他是谁。
曲谱、诗词和潦草的签名,全部属于这个索多玛极度熟识的男人:“既视现象”乐队的灵魂人物约翰.夏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