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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布兰的复仇

“布兰,布兰!”

布兰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是米拉贝尔,站在他眼前。

嗯?怎么可能见到米拉贝尔?

他肯定还是在做梦。

他想把眼睛再闭上。却感到她的手轻轻触到了他的脸。指尖凉凉的。

这个梦好真实啊。他哼了一声,准备翻身再睡。

“醒醒,布兰!”米拉贝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次他再睁开眼睛,注意到不光有米拉贝尔在,还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在熹微的晨光里,他看出那是安古斯。

他们两个人一起看着他。

他怎么会也出现在我梦里?我怎么会把这两个人梦到一起?

他提醒自己以后做梦得注意点了。

“布兰,你怎么样?身上疼吗?”米拉贝尔还在对他说话。

他这才感到身上有些地方火辣辣的,好像被勒过一样。

他欠起身来。他应该是在什么地方?

哦,对,他是到狄韦德出使来着。然后呢?

他坐了起来。看出自己还是在昨天的那间大厅里。天好像是刚刚亮的样子。一缕最初的阳光从东面的刻花玻璃窗户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碎影。

如果他不是在做梦,米拉贝尔怎么会出现在他眼前?

她还像四年前他印象里那个样子,只是她的脸色非常憔悴。

她很关切地看着他,伸手想要扶他起来。

“米拉贝尔,真的是你吗?我是做梦还是醒着?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安古斯主动为他做了回答:“你姐姐是为了救你才来的。昨天我安排了一场很有趣的游戏,你还没来得及觉察什么,就中招了。多亏你姐姐愿意来陪我过夜,我才下决心饶过你,让你们姐弟今天早上一起回家。现在你们就可以走了,别忘了把你的随从都叫醒。如果再落下哪个,我不会再和他们的姐姐做交易了。”

对于他的话,姐弟两个的反应都很平静──布兰是因为头脑还在发蒙,没太听懂安古斯的意思。他只是疑惑地看着米拉贝尔。

米拉贝尔却是彻头彻尾的无动于衷。她好像没听见安古斯说的话,也好像没看到身边有他这么一个人。仿佛只当他不存在。

“我们走吧。”她对布兰说完,忽然收回了扶着他的手,转身走出了大厅,到了外面的晨光里。

她走得并不是很稳当,好像身上哪里忍着痛的样子。布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安古斯刚才说的两个字:“过夜”,更确切一点还是“陪他过夜”。

他一下跳了起来。追了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回过身来,对着安古斯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你都做了什么!”

他的随从们全被惊醒了。

他们很快就全都消失在了安古斯的视野里。

安古斯脸上的表情并不高兴。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西行了一个多小时,米拉贝尔一直不开口。她的嗓子很疼,没有办法说话。还有就是她也不想说话。

她的马落在队伍最后头。布兰好几次回过头来张望着,想等她赶上他、和她搭话。但是看到她低着头出神的样子,就还是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像她总是在低头看着地上的小石子,要么就是凝视一棵孤零零的、迟开的小野花。

米拉贝尔也许不算特别活泼外向,但布兰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这么沉默,这么了无生气。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努力回想前一天的事。他想起了漂亮的莱雅诺。她唱了一首歌,然后他就特别困,睡着了。还有和他随行的人,他们都一起睡着了。从昨天白天一直睡到今天早上?这不太正常……

他把这些事情和早上安古斯的话串连在一起,心里猜出了个大概。

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他也能想象出各种最惨痛的画面,最最惨痛的是,它们都可能是发生在米拉贝尔身上的。而她遭受这些,都是为了救他。

他的胃里一阵抽搐。

他的马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直到他听到一阵呱哒呱哒的马蹄声从后面向他接近,他才回过头去。是米拉贝尔。他们两个人一起落到队伍最后头了。

姐弟两个沉默着策马而行,走了很久。好像各自都在想着心事。

“米拉贝尔,”不知道过了多久,布兰忽然打破了沉默,“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米拉贝尔好像从梦里惊醒一样。她像刚发现布兰似的打量着他,“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哑哑的。

“我要替你报仇。”

她的脸色变忧虑了,“什么意思?怎么报?”

“我带上人马去攻陷狄韦德的城堡,手刃了那个禽兽……”

她更忧虑了,摇了摇头,“不用,我不需要你给我报仇……”她本来想接着说:“你别再给我添乱就行了。”但是想一想这么说对布兰并不公正──整件事并不是他的错,他听了会委屈的,所以就还是没有说。

是的,理智上她知道这不是布兰的错。情绪上,她却压抑不住一种感慨:从前她是那么想要一个小妹妹,上天却给了她一个小弟弟。“没有小弟弟,也许不一定不好,有了小弟弟,可能还有随之而来的麻烦,”妈妈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现在真的是他给她引来这么大的麻烦。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麻烦了。但愿没有。可是他还在这里想着怎么复仇……

他们应该是走到一个村子附近了。前面,村外的草地上摆着热闹的集市。讨价还价的卖主和买主,抱着孩子、领着孩子买东西的妈妈们,香喷喷刚出锅的小蛋糕,鲜嫩的白菜和水灵的胡萝卜、花花绿绿的玩具、厚实的衣服鞋帽……她馋馋地看着,好像这温暖的人间烟火能萦绕她、保护她、渗进她心里,驱散那里的寒意。

她确实是心寒了。她一直相信舅父善良的心愿:每个人心里都有好的一面。可是事实证明,在安古斯那样的人面前,这只能是她过于天真的幻想。他一手制造了那个该死的杯具,哄她中了魔咒,而她还在以为那一杯水是出于善意。

也许全都是她想错了。其实她早就应该明白:从这场阴谋一开始,她就注定了是最后的牺牲品,没有出路,没有逃脱,只有一步步走进罗网。

现在布兰要为她复仇,这会不会是她理应得到的补偿呢?

布兰还在看着她,好像还在等她给出一个为什么不用复仇的理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了那些胡萝卜,”她对着集市上挥了挥手,“我希望你不要为我复仇。如果让过去的事过去,它再不好,也还只是我和那个安古斯之间的事。如果你为我去掀起征战,这样的村子、这样的集市、这样的人们,很多很多东西,可能就再没有了。到那时候,许多人都会想为他们所失去的亲人复仇,然后就会有许多许多、复不完的仇。如果你也遇到危险了呢?我到狄韦德来,就是为了救你离开危险,你能为了复仇、反而再陷到危险之中去吗?”

布兰皱起了眉头。她希望他是在斟酌她的意思。

“但是你必须跟我回塔拉去,”想了一会儿,他说,“不要再回山谷里去了,那样太不安全。这次事情对咱们是个警钟,不能对新氏族再那么不加防范了。他们能干出一些咱们永远想不到的事,让咱们非常被动。在塔拉,我们可以保护你。”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米拉贝尔尽最大的可能给了他一个微笑。她的弟弟确实长大了。

“安古斯,你怎么了?”普莱德里问。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把安古斯从马背上撞下来了,“竞技场上比枪术,我从来没赢过你的,你今天不舒服吗?”

安古斯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到自己的红马已经一溜烟跑到场地围栏那边去了。“没什么,我好着呢。从前我总是赢,是因为你们一直让着我。”他对自己的亲卫队长笑了一下,“你早就应该像今天这样,拿出自己真实水平的。”

普莱德里担心地看着他,“要不然,我们换成重剑练习,怎么样?我担心你再这样摔下去,会摔成脑震荡的。”

“好吧。”安古斯同意得很爽快,他走到剑架前,抽出一把剑,握在自己手里。

“呃,那把剑是我的。”普莱德里提醒他。

“嗯……对,我就是要拿给你。”安古斯灿烂地一笑,把剑递给了他。

普莱德里的表情更担心了。

安古斯又拿出一把剑,看了一眼,“啊,”他瞥见亲卫队的副队长帕尔正好从旁边路过,就招了招手。帕尔过来了。“你的,”安古斯把剑塞到了帕尔手里,“你们两个,请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帕尔和普莱德里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不知道,”普莱德里说,“最近有不少小道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哪些让他不开心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我听说旧氏族那边很生气,好几个威望最高的首领都主张对咱们出兵。”

“但是尼希安把他们摁了下去,这个我也听说了,尼希安那个老好人,还是那么软塌塌的。”

“还有什么?好像听说布兰的那个姐姐回到塔拉就病倒了,病得很重,好几天发烧、昏迷不醒什么的……”

“现在她醒了吗?”

“不清楚。这个会让安古斯从马上摔下来吗?”

“谁知道。”普莱德里听完,对着帕尔撇了撇嘴,挑了挑眉毛。

也许安古斯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连续好几天睡不好觉了。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睡不着。他只能躺在床上,两手枕在头底下,看着对面窗外的夜空,看着月亮从天上一点点走过。

他试了好几种安神的草药茶,都没有用。还有强力镇定的咒语,也是无效。

他是从哪天开始这样失眠的?

让他想一想,好像……好像就是从米拉贝尔离开的那天晚上。

不可以提米拉贝尔这个名字。他突然想起来。这是他严禁自己想起的一个名字。刚才怎么疏忽了呢?

他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就起来到了窗边,看着下面的花园。

又快到冬季里最重要的那个节日了,新氏族所崇拜的男神的生日。园丁们已经把花园布置了起来。摆起了葱绿的杉树,树上挂满花球、彩灯。今年的杉树格外葱郁高大,披着满月的光辉,灿烂夺目。

树下还有一些簇新的小摆设,像小小的雪橇形花车、精巧的小篱笆什么的。在它们旁边一个背静的角落里,摆着一只不那么新的木雕小鹿。

它好像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了。最开始是他要求每年过节都看到它的,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特意提起它,但是过节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摆上,已经成了城堡里的惯例。

它在月光下戴着一顶小红帽,好像在抬头望着他。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从这同一扇窗口,经常看到花园外面有另一个孩子,仰着一张小脸,被她的妈妈牵着手,欣喜地望着花园里这一片五彩缤纷。

那个叫做小苹果的小孩。

还有她的妈妈。

他突然想起为什么米拉贝尔会让他觉得眼熟了。

她有点像当时那个小苹果的妈妈。但不完全像。

她也有点像当时那个小苹果,但也不完全像。

答案有可能很简单:她就是长大了的小苹果。

他曾经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她了。

可是现在,他心里面隐隐地知道:他把她又放走了,他可能真的不会再见到她了。

那天晚上,她凭什么说那些挖苦他的话,使劲歌颂打水姑娘和牵马到河边的少年,好像他们就是他的对立面一样?

难道他没有从小到大、经年累月地牵马到河边吗?

难道他没有期望着遇到她来打水吗?

可是她在哪儿呢?

是她没有来好不好?

所以那天晚上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但是那天晚上他还并不知道她就是她。

如果知道了又能怎样?能有什么区别?

她不会记得孩提时的事。她也不会记得喝下魔杯之水后发生的事。

倒霉的是,他都记得。

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天晚上。

魔咒的作用发挥得太出色了。当他和米拉贝尔彼此凝望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看到的是那样的亲近。这让他很满意。他的咒语这么成功(他想他应该是为了咒语成功而满意)。然后他就头脑发热起来。

他就想说很多头脑发热时才想说的话。

本来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想想就算了。

可是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他认为,反正米拉贝尔什么也不会记得,他不妨把自己想到的东西都说出来。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误。

因为说出了这些话之后,他自己就没法把它们忘掉了。

而且此后稍不留神,它们就会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它们是他头脑发热时候说的话,让他在理智清醒的时候回想起它们,实在是太难堪了。

比如,他说过要给米拉贝尔七个孩子,还要他们全都长着她的绿眼睛。

他还记得她的反应:很宽恕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明知他说了可笑的、根本不值得一信的话,但是还是决定包容他,只因为他是她所爱的人。

接下来他的反应,还有他说过的别的话,等等,就实在是更不堪回首了。

是不是因为这些恼人的记忆,他才每天晚上睡不着觉?

还是因为她留给他的那把匕首?他走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它,仔细看着。是不是因为天天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所以他才睡不着?

早知道是这样,他真的不应该用“特里斯坦之杯”这个咒语的。他应该找一个别的咒语,不是只让米拉贝尔一个人遗忘,而是能让他们两个人同时遗忘的那种。

这样的话他心里会好受很多。

还有一点是他没有计划周全的:米拉贝尔虽然忘掉了中魔咒以后的事,却牢牢记着他如何哄骗她中了魔咒。她对于被骗是那么痛恨。所以当她清醒过来以后,立刻对他格外冰冷。这种态度的转变非常伤他的自尊。他不会忘掉天色微亮的时候,是他先醒了过来,她还在甜睡,几丝头发扫到了眉上。他还在伸手想帮她把头发拂开。她一下惊醒了。看着他的眼里只有陌生、茫然,然后是惶惑。他就知道,魔咒已经失效了。

然后她就走了,先走出他的房间,然后走出他的生活。她最后一次对他说话,只问过三个字,“布兰呢?”

他默念着这三个字,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那大概是讽刺吧,如果不是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小的时候他总是希望遇见米拉贝尔,却不知道为什么希望遇见她,也不知道遇见她了又能希望些什么。现在他想:也许他希望的是得到她的喜欢(可是为什么他想得到她的喜欢?他没有去想。现在对他来说,那只是一种有必要得到的东西,一种可以被他当作目标来获取的东西)。

现在他得到过了,可那是魔咒带来的,是假的。

而且已经结束了。

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形看,不管真的假的,他都再不会得到她这份好意了。

但是他可以得到她。因为她戴走了他的戒指。

那是魔法戒指、结婚戒指,在他家族世代传承的,有一对。现在一个戴在她手上,一个戴在他手上。它让他随时知道她的所在──这就是这对戒指的魔力。她现在身在塔拉、尼希安的城堡里。这是他能感觉到的。

在她承认有那么一个诅咒笼罩她的时候,他还能把它交付给她,作为信物。这份感觉够荡气回肠的了。所以他可以去塔拉主张他对她的所有权。他有这个资格。

然后他把匕首在枕头下放好,终于安然地睡着了。

他梦见了米拉贝尔:在塔拉的节日庆典上、人群中,她穿的不是那身墨绿裙子了,而是黑色的,她的头发也不是披着的了,而是梳成了一个蓬松的麻花辫子,搭在肩头。他在梦里感觉她在望着他,脸色是那么凝重。

米拉贝尔发现自己手上有那枚戒指,是在回到塔拉之后了。

那时,她和布兰到了城堡门口,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伊维希安。

他面带笑容、看她有点费力地下了马,欢迎地说:“米拉贝尔?好久不见了。身体可还好?我知道你受罪了,不容易啊,要当个好姐姐,得吃多少苦……”

“你这是什么意思?”布兰走上来问。

“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伊维希安很吃惊,“米拉贝尔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还不知道?不会吧?她去狄韦德把你救了出来,然后没跟你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

他怎么会已经知道了狄韦德的事呢?布兰和米拉贝尔都觉得纳闷。

“是一只小鸟告诉我的。”一个声音从伊维希安后面传来,从门洞里走出来的是年轻的德鲁伊特,卡斯沃伦,“然后我又告诉了伊维希安,你们不怪我多嘴多舌吧?”

他饶有深意地对米拉贝尔笑了笑。

她皱起了眉。

“开个玩笑而已。”卡斯沃伦换上友善诚恳的语气,“是我从路上听到的消息。我跟着潘杜埃兰大师去格温奈德参加德鲁伊特大会,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些来自狄韦德的旅人,是从他们的言谈中,我才听说了你的遭遇。我真的很为你难过,米拉贝尔,”他更加关切地说,“你是那么玉洁冰清的一个女孩子,这次却在新氏族惨遭蹂躏。这是我们整个旧氏族的奇耻大辱,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让你白白蒙羞的!”

他真的是要我放心吗?我怎么觉着他的话句句听着都扎耳朵呢。米拉贝尔想。她并不熟悉这个卡斯沃伦,但他是伊维希安的朋友,所以她并不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多么真诚的同情。恰恰相反,虽然他说得慷慨殷切,她却觉得他十分可疑。他提到“小鸟”,还有他去过首领麦斯那里──是在什么时候?左右不过她出事这几天吧。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盼望、却未曾得到的麦斯的援助。她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好啦,我看咱们不要在这里打扰米拉贝尔了,她经历了那么一个人神共愤的夜晚,一定是身心俱损,需要赶快休息。”伊维希安体谅地说,“米拉贝尔,我跟父亲都通报过了,他也知道了你的事。他给你安排了清静的房间,你回了城堡以后自会有人为你领路,你先去歇着、养一养,等好一些再说别的事吧。”

然后他点一点头,往前走去了。经过布兰身边的时候,却又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布兰,你的妈妈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小妹,我本应也对你疼爱一些。可是这次的事,我实在不能不说你,你连自己的姐妹都保护不了,还怎么能担当我们旧氏族的首领?发生了这么恶性的事件,我怕我们旧氏族的年轻人都要跟着学坏了。那个安古斯倒像是给我们上了一课,是不是以后我们如果也盯上哪个女孩、她却不肯合作,我们也可以把她的兄弟绑了,然后胁迫她服从呢?”

“是啊,”卡斯沃伦跟上来说,“我也有个妹妹在家里,很有几分姿色。我好害怕啊,以后我出门是不是都要多加小心了?”

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米拉贝尔攥紧了左手。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感到手上有东西。

是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银色的小圈。

她见过这个小圈,它是安古斯拿给她的那个戒指。

她记得当时并没有接它。

是后来什么时候他给戴上去的吧。拜他所赐,她有好大一段记忆都是空白,可能是那段时间里被戴上去的。

幸好那段时间里所有的画面都没有记忆,否则,回想起来的话,该是多么可怕呀。

她想把戒指摘掉。

但是摘不掉。

大家都没有见过戒指这种东西。安顿下来以后,负责照顾她的一个老婆婆说,也许往手上涂点油,或者是滑溜溜的皂荚水,就能把它取下来了。

但是涂什么也没用。它像长在她手上一样。

“不能再弄了,再弄就要把手都弄坏了。”另一个老婆婆说,“先戴着算了,也挺漂亮的,当个首饰吧。看它的材质,说不定也很贵重呢。”

可是第三个老婆婆隐约想起来,她听人说过,在新氏族,戒指这种东西代表着“约束”和“从属”,一个女人属于一个男人,她才会戴上他给的戒指。

所以不管它多贵重,米拉贝尔都不想要它。因为,有什么能比自由更贵重呢?

在这之后,她就病了。很多天都昏睡着,不吃、不喝,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期间,尼希安在自己的议事厅里会见了旧氏族各部落赶来的首领。布兰站在他的左侧,听着首领们激烈的言辞。他们都是同一个意思:应该向狄韦德复仇。

“我知道这件事情确实会激起我们复仇的决心,”尼希安摆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可是我们也要想一想复仇的代价……”

他的话让布兰想起了米拉贝尔对他的那番劝告。因为那番劝告,回到塔拉后,他一直沉默而安静,任激愤的群情从他身边汹涌而过,他却从不参与。

不知道舅父的话能否也安抚住在场的众人呢?

他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发言,却不是舅父对首领们的劝说,而是冲着他来的,“我想知道布兰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他当真是这么一个懦夫吗!”

他吃了一惊,看到说话的人是贝里,塔拉之南、加莱德部落的首领。

“为什么你的姐姐为你受了这样大的屈辱,你却只字不提为她起兵复仇之事?”贝里涨红着脸膛问。

在布兰儿时的印象里,贝里是个很和气的大哥哥,每次见到他总会送他一两个小弹弓、小木棒之类的玩具,然后让他帮忙捎个话:“替我向你姐姐问声好。”

现在他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我,因为米拉贝尔不让我为她复仇……”布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也觉得自己这样说,没有面前这些首领们那么有底气。

“哟,好一个听话的小弟弟。”说话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伊维希安,只有他才有这种讥讽的腔调,“姐姐不让你复仇,你就真的什么也不做了。太听话了。我也能猜得出米拉贝尔会这么做,她的性格就是太软弱了。”

“伊维希安,”他的父亲点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不说话了。

“我们大家要冷静下来,”尼希安接着说,“我认为米拉贝尔的劝告是有道理的,我也是同样的意思。复仇会引起战乱,会成为一个导火索,新旧氏族之间的和平维系起来本已不易,一旦打破,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那我们就一味忍气吞声吗?我怕新氏族不会领我们这份情,我们越是忍让,他们才越要嚣张呢,”西海岸上哈维根部落的首领卡拉多克说。

很多人同意他的意见,纷纷附和着。

另一些人沉默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来了:“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大家都向说话的人看去,是伊维希安身边的卡斯沃伦。

“德鲁伊特,你有什么办法?你应该是有智慧的人,让我们听听你的意见。”尼希安说。

卡斯沃伦微微一笑,“根据古老的律法,一个女人受到伤害,应该由她的兄弟为她复仇。现在布兰的姐姐受到伤害,自然要由他来出面。而且她是为他而做出牺牲,为她雪耻更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然而盲目用兵又确实会带来不必要的战乱。因此何不折中一下,还是由布兰出面,但不是带兵攻打狄韦德,而是由他单独向狄韦德的领主挑战。新氏族顾及颜面,必然不敢不受。这样,就可以在他们两人之间一决高下,为此事做个了结。”

这倒是还没有人想到的一个新主意。

“可是据我所知,狄韦德的安古斯年长布兰十岁,又诡计多端,布兰前去,万一遭遇不测……”尼希安沉吟着。

“父亲这话说的,布兰是您的继承者,他若不是人中之人,未来怎能胜任我们旧氏族的最高首领之位?父亲不要总是顾念他年轻,不敢放手让他去历练。这是一次多好的机会,让他好好去利用,说不定会成为他人生中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呢。”伊维希安说。

去挑战安古斯!布兰心里一阵悸动。那个不把他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安古斯。他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把我的姐姐当成泄欲的工具……应该让他尝尝我宝剑的锋刃是什么味道了。他想。

尼希安还在沉吟,“这件事……也还是要慎重,切不可贸然。我还要考虑一下,我要再多征求一些部落首领的意见,可以进行一次公投。到时候,根据大家投票的结果再来决定吧。”

布兰的心在砰砰地跳。他希望投票的结果是让他去。那样,他也许会凯旋归来、也许会战败身死……但是不管哪一种结果,他都对得起米拉贝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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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明,年轻富商,李马华情妇,郑云生女友。李马华,市园林局处长。郑云生,市宗教局处长。谢芹,茶室女招待。曾宪,市教育局处长。尹老三,茶室老板。毕慧,系室女招待。张云楚,画家。玉禅子,道人。尖嘴子,曲艺家……似一本读书笔记上的众干人等,组成一部成都的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