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尸体,王卓知晓,那是与他一般,都是从壤平城被抓来的人,看那模样还有些面熟,也记不得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心下凄凉,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瞬间滑落。耳中那始终跟在身后的声响,已经十分的清晰,王卓不甘,不甘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抹去泪,擦掉汗,转过身去,奔着黑暗中再次奔去,大笑的骂道:“肏你血奶奶的,狗肏的朝廷!狗肏的潜龙!狗肏的武石!”
蜡油滴在手上也不再觉得痛,豆大的火苗护的艰难,干脆一把挥灭装回口袋。在黑暗中也不怕撞上,一边摸索着,一边极速前行。
身后的那个声音王卓已经猜到,应该就是那些白色的虫子,他不知道那些白色的虫子怎么能在他身后追的那么快,却是不敢回头去求证。毕竟之前就见到那些虫子抱成了一团,密密麻麻的钻进这洞里躲避外面的大火,又见到那些虫子从尸体爬出来的景象,想一想就全身不舒服,也不知道死在这些虫子上面会有多痛苦。
思绪不断,王卓只觉耳边一阵的呼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贴着王卓的耳朵飞了过来。王卓连忙停下脚来,慌忙的摸向口袋里的蜡烛,只听身后一声轻微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一般。不等反应,王卓眼前忽的亮起一个光点也向着王卓飞来。
王卓把头一侧,那光点从一旁飞过,直奔身后而去。在那光点亮起的一瞬,王卓看的清楚,那扔东西过来的分明就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也不知是谁。王卓嘴上刚要骂娘,身后忽的一亮,竟是着起火来。
王卓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身后不知如何燃起一道火墙。一直跟在王卓身后的声音此时也显出了身形,和王卓想的一样,正是那一只只白色的虫子,有几只落在那火墙之上,劈啪作响,剩下的则被拦在火墙之后,不敢再次上前。
“还有心情看戏,这火坚持不久,还是快跟我走吧。”之前王卓看到的那人说到。
满满的火油味飘散,王卓没想到这人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来,此刻被火光一照,也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面如黑炭身材高大,不就是那曾呵斥王卓等壤平混混却又被骂的说不出来话的那人。
王卓抱起拳来,刚想开口道谢。只听那黑脸大汉喃喃道:“这杂碎怎就这般麻烦。”
王卓一怔,那大汉虽说话音不高,但是也抵不过他嗓门太大,还是被王卓听个清楚。王卓还不知如何张嘴时,黑脸大汉却是不耐,大步一迈,径直的逼近王卓身前。
黑脸大汉的速度太快,这是王卓所没有想到的,根本来不及有所动作。那黑脸大汉手臂一抬,王卓便如鸡仔一般被其夹在腋下,直奔暗中而去。
那黑脸大汉的力气奇大,王卓挣扎了几下,箍着他的臂膀却是纹丝不动。苦笑一声,王卓知道,只要对方不想,他也甭想脱身。而且好不容易看见活人,他可不愿再次独自一人,抱着混个熟络的心思,便对黑脸大汉开口说到:“兄台,怎么称呼?”
“屠眀。”那黑脸大汉回答的干净利索。
王卓本就不是健谈之人,此刻见对方如此回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自己憋了半天才说道:“这位屠眀兄弟,你这是带我去哪?”
王卓说完话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却没听到一声回应。暗叹一声,王卓也不再多嘴,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这才察觉到奇异的地方,眼前一片的漆黑,而夹着自己的这个屠眀却是在这里行走的飞快。
想来这屠眀也应和之前的武石一般,能在这暗中看的清楚,才能行走的如此自如。且看他在这停都未停一下,像是对这里很是熟悉,心下好奇,便又问道:“屠兄弟,我看你对这里挺熟,可知这是个什么地方。”
王卓说完,几息过后还是未听见屠眀的回应,正要放弃时,就听那屠眀叹息了一声,紧接着王卓就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给了王卓一个掌刀之后,屠眀大嘴一咧,停下脚步,伸出手在王卓鼻下探了一探,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杂碎倒算是硬朗,没被直接打死。”说完之后便将王卓从腋下挪到了肩上,又是一路飞奔。
……
只一炷香的时辰,黑暗中的屠明眼前显现一抹亮光,就见屠明的大嘴豁开,大笑说道:“杨大哥,我老屠回来了。”
一处火光通亮的山洞之中,一身黑衣的杨昱摇了摇头,转过身来面向一个洞口,正看见小山一般的黑影从那洞口中撞了出来,无奈道:“屠明兄弟倒是好嗓门。”
屠明好似没听见,把肩上扛着的王卓一把扔在地上,哈哈一笑,这才说道:“还真让杨大哥说着了,我老屠也没有别的优点,就是生的一副好嗓子。”
杨昱听到此话不知如何回应,也没有理会屠明,而是走到昏迷的王卓身边,扶着王卓靠起,抬起手来向王卓的腕上一搭,皱起眉头说道:“好你个大个子,我让你把人带回来,差点给我带回来一具尸体。”
“哎呀,杨大哥不是你说的,只要这小杂碎多嘴,就给他打晕带回来。”屠明扯着大嗓门喊道。
“我还一再强调要小心轻重,不要伤了他,更不要失手打死。”杨昱无奈。
“我已经很小力了,这不还活着么。没事!没事!”屠明打了个哈哈。
杨昱暗自摇头,也不再接话,而是在王卓身上左右查看,像是生怕他受什么闪失。
“杨大哥,这小杂碎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让我从那些血虫的嘴里把他抢下来。”屠明见杨昱不再追究,便又开口。
“这人对我们十分的重要,你我的成败,这世间的成败都将由此人来决定。所以,要护住他的性命,要把他始终放在我们的眼睛下,把他完全掌控。”杨昱幽幽说道。
那黑脸的屠明,此时也收起了玩笑的嘴脸,满是严肃,小声问道:“这人到底是谁?可是...”
话还没说完,靠在那里王卓整个人一颤,把头探向一边哇哇的吐了起来,这小山洞顿时就是一片酸臭。倒是杨昱和屠明二人毫不在意,杨昱还埋怨的瞪了屠明一眼。反观屠明,仍是那一脸的严肃,大有深意的看向王卓身前的杨昱。
王卓之前被屠明打晕,又被扛在肩上,此一刻醒来胃里就是一阵翻腾,把不久前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顾不上脑后的疼,胃里的酸,王卓的心里已经是滔天骇浪。之前,王卓便是因为脑后的伤疼醒,只是浑身无力,眼睛都睁不开,可是耳朵却是听得见。也就恰好听到屠明问杨昱关于自己身份的问题,也听到杨昱的回答,正在屠明猜测的时候,王卓恢复了感知,没能忍住胃中的翻腾。
见那两人也不再说话,王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正看到杨昱那张笑眯眯的脸,和他身后一脸严肃的黑脸屠明。
“小兄弟醒了?我这兄弟不懂事,下手重了,还望见谅。”杨昱扶着王卓坐起,站起身来抱拳说道。
王卓眼中迷茫,脱口问道:“为何救我?”
“小兄弟这话何意?毕竟闻盛老将军将潜龙百人托付我等,只是不想会有如此的凶险,无故折损小半,我等定然要尽全力救助其他还活着的兄弟。”杨昱少见的收起笑脸,板起脸来。
回想刚刚杨昱所说,王卓知道杨昱在自己身上有所图谋,甚至还想掌控他,刚才脱口而出实在危险,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对对方有了防范,那还不让人家破釜沉舟?
王卓拍了拍脑袋,装作还没有恢复过来,苦笑一声说道:“好像应该叫您杨统领,到了这里,所有的事都太奇怪,太骇人,怕是夜夜噩梦,不得安生,又何必救我。”
“王兄弟不必客气,所谓统领不过是虚衔,方便行事罢了。你我勉强算是生死交情,劝告兄弟一声,入了潜龙,不要轻易对外宣称所作所为,更不要讲死了算了,想要从潜龙身退的话。”杨昱一脸的真诚,稍稍弯了弯腰又低声说道:“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王卓一怔,琢磨了一番,又说道:“可是有人怕这掏坟之事败露?”
杨昱摇头:“不可言,日后自会清楚明白。王兄弟只要知晓,身在潜龙之中并无坏处,只要低调奉命,可享一世荣华。”
杨昱说完,便又变回了那一副笑脸,向身后的屠明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对王卓道:“王兄弟自行歇息,我先去看看其他的兄弟可曾回来。”
王卓一笑,目送杨昱离去,看向对面如小山一般的屠明,也挤出了一抹微笑。见对方黑着脸不理会自己,也乐得清静,他可不敢再惹那大汉,脑后现在可仍然疼的厉害。
闭起眼睛,看似休息。王卓的心里却难以平静,杨昱这些人到底图自己什么,他们是谁?
回忆自己这二十几年,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平庸。到了婚嫁的年岁连个愿意嫁的姑娘的都没有,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自己的老爹老娘,一辈子背朝苍天,面朝黄土,到头来一身病痛,双双病死,临死之前都是让自己勤快一点种地,又有什么可图可谋?
除此之外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孤身寡人一个。从老家出来,除了破旧衣裳,半袋铜板,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