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深内疚地说:“真的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吗?我可以出比这里多十倍的工资请你回去,如果你还不满意,随你开价,我们都好商量。”
“回去让你继续看我的笑话吗?我是需要钱,可我自己会努力去挣,不用你来施舍。”
“你怎么这样说?我是心甘情愿要帮助你。我答应老同学要照顾你,就一定要做到,我黎志深从来都是言必信、行必果的!”
“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吧,你就是把你财产的一半儿分给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你赶快走吧,别在这里纠缠不清了。”
黎志深觉得自己已经是放低姿态了,草上花还是这样坚持,令他很气恼,不由提高了声音:“你的脑筋有问题吧?这样的好事求都求不来的,你反要拒绝。你以为钱那么好挣吗?就凭你,在餐馆打一辈子的杂也挣不了几个钱。”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就是饿死也不接受你的恩惠。你们这些有学问、有地位又有钱的男人,我算看透了,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又自私又无耻!”草上花说完一甩头进里面去了。
黎志深都快气昏了,冲着草上花的背影大声道:“你怎么可以把人一概而论呢?和你这种人真是没道理可讲。好,你本事大不是?咱们走着瞧!”
黎志深气呼呼地转过头,发现曲若水正在那里捂着嘴偷笑。他这可真是气上加气,指着曲若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要是劝不回来草上花我就解雇你!”
第二天一早,草上花正干着活,老板把她叫过去,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再在这里做工了。”
“为什么?”草上花惊道。“昨天你不是还夸我的吗?我有什么做错了?”
“不是,对你我很满意。只是……唉,是这样,我有个亲戚要来这里干,这样我这儿的人手就多了,我也是没办法。”他递给草上花两块钱,“这是你昨天一天的工钱,拿着吧。”
“不用这么多。”
“你拿着吧,否则我会过意不去的。我……真的没办法,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草上花只当他指的是自己的亲戚,也没多想。
就这样,草上花又找了几份工作,结果却都是一样。开始干得好好的,突然无缘无故地又被解雇了。她也只好继续住在小红家里。
几天后,小红趁小海不在,问草上花:“你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总是被辞退呢?”
草上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问老板原因,他们总是不肯告诉我。”
小红道:“我早说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那些老板挑剔得很呢。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头啊。我说,你还是听我的,和我一起做舞女吧。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这行,可是我们总得生活下去不是?你说过要付我房钱,可是你住了这么多天了,你给我的钱连吃饭钱都不够。虽然你帮我做饭,打扫,但这些我自己都能干,根本用不着你。难道你宁肯在这里白吃白住,让一个舞女养活,也不肯撂下面子去做舞女吗?”
草上花这时已对找工作失去了信心,小红的这番话又正说在她的痛处。她咬咬牙,说:“小红姐,就听你的。”
小红闻言很是开心:“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死脑筋的人。”
于是,小红开始教她跳舞、穿衣、化妆,教她怎样讨客人的欢心,一个星期后,草上花正式成为兰花夜总会的一名舞女。
书房里,黎志深靠着他宽大的椅子,两脚舒适地架在桌子上,闭着眼听曲若水向他汇报。
“要说大哥在秦海的威望那是没的说,我只要说是大哥的意思,那些人都是二话不说,就把草上花辞退了。大哥,我说干脆直接去找小红,让她也把草上花撵出来算了。到时草上花走投无路,还不乖乖地回来。”
“不用……黎志深微微冷笑,“草上花挣不到钱,小红早晚把她撵出来。我倒想让她多吃点儿苦头,也好死了想依靠自己的心。”
“大哥说得是。不过,这次得大哥亲自出面了。兰花夜总会的张老板认识的上流人物太多,我去说恐怕不行。”
“你说什么?”黎志深坐直了躯壳,瞪着曲若水:“你说草上花到兰花夜总会去了?”
“是啊,她被逼无奈,只好去做舞女了。”
“你干的好事!”黎志深拍案而起,大步地向外走去。
曲若水委屈地在后面嘟囔:“我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怎么又怪我?”
黎志深走进兰花夜总会,立即有舞女迎上来:“哎哟,这不是黎老板?你可有日子不来了,你就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吗?”她说着就靠到黎志深身上来。
黎志深拍拍她的肩:“对不起,我今天有事想找张老板,他在么?”
“哦,他就在前面舞台边上呢,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我有正事,别耽误了你的生意。”黎志深说着丢下那舞女,向前面走去。
张老板正满意地看着在舞池中陪客人跳舞的草上花。小红走过来,靠在他身边,笑道:“怎么样?我带来的人不错吧?”
“嗯……张老板笑着点头,“她要是一直干下去,准能红。小红,你做得很好,按咱们的约定,以后从她那儿挣到的钱,我都会分一份给你。”
“谢谢老板。”小红很开心,“我一开始也就觉得她长得不错,还担心她不是干这个的料,没想到她学什么还真快,你看她现在舞跳得差不多都赶上我了。”
“如果她肯陪客人过夜就更好了。”
“我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开始还不肯做舞女呢,最后还不是来了?她现在最需要钱,能多挣钱的买卖,不信她不动心。”
“嗯,你找机会劝劝她,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她的名字也有趣,居然叫草上花,很象是艺名呢,好象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他们只顾自己说,完全没注意到黎志深就站在他们身后。
黎志深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舞池中,草上花正被一个胖男人紧紧搂着缓缓地晃动,那男人的手很不老实,在草上花的身上到处乱摸。他浑身的血似乎要爆炸开来,一个剑步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拉住草上花就向外走。
草上花惊叫:“你干什么?”
黎志深却不理会,一直把草上花拖出夜总会的大门。
草上花使劲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志深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怎么可以到这里来做舞女!你瞧瞧你,成什么样子,脸画的象个妖精,还穿这么暴露的衣服,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啊?”
其实草上花也为自己这副样子在黎志深面前而难受,她强忍着泪,说:“我是你什么人?你管得着我吗?”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我是为你好。”黎志深想起刚才张老板和小红的对话,“你现在陪人跳舞,以后就能陪人睡觉!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草上花惨然一笑:“真要谢谢你的好心,但我早就不指望再嫁人了。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的话吗?你说就凭你黎志深,怎么也不会掉价去找一个离过婚的。你能这样想,别人就不会这样想吗?”
黎志深怔了一下,却又不能说自己那天说错了。他突然有点恨林立诺,这本该是一个快乐单纯的姑娘,都是因为他才变成如今的样子。更可恨的,是自己还要替他处理后事。唉,谁让自己拍着胸应承人家呢?
这时张老板和小红也跟了出来。
张老板赶紧过来招呼:“黎老板,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呢?快里面请。”
小红过来揽住黎志深,撒着娇说:“黎老板,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呢?我真担心你把我忘了。走,我陪你跳舞去。”
黎志深想继续劝草上花,于是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想请这位草姑娘陪我跳。”
草上花一愣:“我陪你?”
黎志深说:“没错,你不是舞女吗?今天我就要你陪我跳。”
草上花大声说:“我陪谁都行,就是不陪你!”
张老板训斥草上花说:“小花,黎老板请你跳舞,那是看得起你,怎么可以拒绝呢?赶快陪黎老板进去!”
草上花不能不听老板的话,冷冰冰地盯着黎志深说:“那好,黎老板,请吧!”
昏暗的灯光,软绵绵的音乐,环境和刚才没什么差别,只是气氛却完全不一样了。
黎志深和草上花在舞池中随着乐曲缓缓晃动着。两人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现在这样搂在一起跳舞,两人都觉得很不自在。
黎志深清了清嗓子,把在外面的话题继续下去:“那天我在电话里对老林那样说,是为了让他放心,他居然担心我会把你抢走……请你相信,我绝不是轻视你离过婚,没那意思,真的。你也别自暴自弃,如果有人真喜欢上你,是不会在乎从前的事的。”
草上花说:“你何必解释呢?你又没有说错。我做舞女也不是自暴自弃,只不过是为了生活。”
“为了生活?那你为什么不肯回我那儿去?我给你的待遇不比你在别处要好得多吗?你宁肯做舞女,在这里被男人摸来摸去,也不愿回我那儿去吗?”
这话正说到草上花的痛处,她忍着眼泪说:“没错,我宁肯做舞女,也不会回你那儿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黎志深叹口气,“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在这儿干,如果你一定不肯回我那儿去,去找别的工作也好啊。”
“如果我能找到别的工作,我还会来这里吗?”
黎志深冲口而出:“我向你保证,这回不会再被辞退了。”等他意识到说漏了嘴,已经来不及了。
草上花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我干得好好的,突然无缘无故地就被辞退,原来都是你在捣鬼!”
事已至此,黎志深干脆拿出强硬的口气:“让你知道也没关系,你现在该明白在秦海没有我黎志深办不到的事儿,就是这家夜总会的张老板,只要我去跟他说,他也不会再留你的。所以你最好识相点儿,别再跟我斗气,这样对你好,我也好对老同学有个交待。”
草上花气坏了,甩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两个人越来越大的说话声音早已引起旁边人的注意,这一下所有人都不由停下来,惊愕地看着他们。
黎志深捂着脸,吃惊地望着草上花,显然对第一次挨耳光缺乏心理准备。当他意识到大家都在看自己时,忙转身逃了。
曲若水正在车内守候,见黎志深怒冲冲地回来,忙问:“怎么样,大哥?”
“草上花真是不识抬举!”黎志深“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走吧,管她做舞女还是做姑娘,她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黎志深心情过差,第二天也没去厂里,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以排解心中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