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茫然地问:“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黎志深恨不得在她的头上敲一棍,这么笨的问题她也问得出?他有些生气地盯着草上花那双无辜的眼睛:“你说是哪种喜欢?谁象你有那么多种喜欢?当然是男和女之间的喜欢!”
草上花更糊涂了:“你不是喜欢安护士……”
“我没有喜欢她,因为我早已经爱上你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再去爱别人。”黎志深已经顾不得许多,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草上花怔怔地望着黎志深,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霓虹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在她的脸上渡上一层梦幻般她光辉。黎志深的心被完全捕获了,他不由自主地俯下头,去吻草上花。
草上花完全没有防备,黎志深的举动把她吓坏了,她完全下意识地把他推开,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黎志深傻在那里,他不是第一次挨她的耳光,但这一次犹为痛彻心腑。
草上花觉得自己过分了,慌慌地看着他:“对不起……你怎么可以……怎么可能,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好笑……”
她觉得这件事很好笑?黎志深一时羞愤难当,转身大步逃开了。
草上花怔在当地,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霓虹和雪的光影中,感觉就如同做梦一样。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怎么可能?且不说其他条件,单就自己曾离过婚这一点,她就自知绝配不上他,他也没有理由看上自己。
她不禁回想起从与黎志深相识,就一直受到他的照顾。虽然他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但只要她有事,他就一定会挺身而出。特别是那天她受到大小虎袭击时,他宁可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保护她。
难道他真的喜欢她?是啊,他为了改变她对他的坏印象,甚至不惜装病住院呢。可是,他对这喜欢是抗拒的。否则,他就不会忽然又对她冷淡起来,还去交别的女朋友。现在,他是看到自己与花明河交往过密,才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她的思绪渐渐清晰了,他是真的在爱她!她迟钝的心这时才狂跳起来,却又被一种悲哀的情绪充满。就算他爱上自己又怎么样呢?这爱能长久吗?林立诺尚且把自己抛弃了,何况与自己差距更大的黎志深呢?草上花,你清醒吧!上一次感情的伤害还不够刻骨铭心吗?如果你不想再受到更深的伤害,就不要把他那些话当真。如果还想快乐地生活下去,就一定不能!
曲若水和凯莉、李爱华,还有一些余兴未尽的信徒在教会守了整夜,清晨才回到家。
他进了客厅,发现地上扔着几只空酒瓶,黎志深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已经见底的酒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嗨,大哥,怎么一大早就喝酒?”他发现黎志深还是昨晚外出时的装束,连领带都还挂在脖子上。“难不成……你整夜没睡?天哪,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黎志深忽然哭了。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曲若水吓得不轻,他从没见过黎志深这个样子。
“小曲,你知道吗?她听见我的话,我的肺腑之言,我忍也忍不住终于说出来的话,她不但毫无感觉,还……”黎志深想起从草上花那受到的羞辱,又伤心又气愤,他突然拍案而起:“都是你!说什么只要我向她表露心意,她就一定会接受,然后离开花明河。可结果呢?不但没达到目的,反让她看笑话!”他又颓然地坐下来,“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曲若水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还忍不住惊疑地问:“你是说你去向草姑娘表明心意了?你的意思是她拒绝了你?没道理呀,就凭大哥你,还比不过那个半老头子?”
黎志深看看他:“怎么,你也要笑话我吗?”
曲若水陪着笑:“哪能呢,我只是觉得不合常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不是还有安姑娘嘛。”
“安玉琳哪……黎志深蹭蹭晕呼呼的头,“我已经跟她讲清楚了。”
“你对安姑娘讲清楚什么了?”
“昨天我对她说,我心里有另一个女人,没办法再喜欢她,和她分手了。”
“什么?大哥,你新的还没追到,就把旧的没了?你这是鸡飞蛋打呀。”
“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既然不喜欢,当然要尽快说清楚,继续拖下去只会耽误了人家。”
“对对,大哥是君子嘛。不过……曲若水不怀好意地,“你一定是没想到草姑娘会拒绝你,才先把安姑娘打发了的吧。”
“没错!我没想到草上花会那么不识抬举,简直是有眼无珠!”黎志深不禁把心里的积郁一通发泄出来,“我黎志深是什么身份的人,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我能抛弃一切的阻碍去追求她,已经是掉价之极的了,她不感激涕零已经是不正常了,居然还摆出架子,在我面前装清高,她以为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连碰一下都不行?”
黎志深愤愤不已,曲若水却卟哧一声笑出来:“我说草姑娘怎么拒绝你呢,一定是你太心急才把她惹恼了。大哥,你到底怎么碰她了?”
“我哪有……你居然敢取笑我,我看你是欠揍了!”黎志深作势要来打曲若水,自己却一头栽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黎志深在家里睡了一天,直到日落时分,他才从榻上起来。曲若水一直没敢离开,看他从卧室出来,忙过来问:“大哥,你还好吧?”
黎志深懒懒地坐到沙发上:“有什么不好?不过酒喝多了而已。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天还没全亮呢。”
曲若水一呆:“大哥,现在是晚上。”
“是么?”黎志深挺起躯壳,向窗外看了看,脸上有些茫然:“这一天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哪里,时间还早呢。”曲若水笑着说。“我总有一种感觉,晚上的时间可以无限延长。”
黎志深叹了口气:“无限长的时间可怎么过呢?我刚睡了一天,总不能还去睡觉吧。”
“要不我们去兰花夜总会?已经好久没去那儿了。”
“没兴趣。”黎志深懒懒地摇头。
“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你没到过的地方。”
“什么地方?”
“先不告诉你,让你有点儿期待。”
“哦?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带我到什么好地方。”
黎志深愕然地望着眼前这片黑压压的平房,问曲若水:“你说的地方就是这片贫民窟?”
“没错,原本凯莉和我说好,今晚一起来探访住这儿的一个姓王的贫困信徒,但凯莉今天上午临时决定随医疗队去了乡下,她特意打电话嘱咐我一个人来。想不到,我居然把大哥你给带来了。”曲若水说着献出得意的表情。
“怪不得你把我家里好吃的东西都带来了呢。”黎志深扯了扯嘴角,“你是想让我看一看情况比我悲惨的人,好叫我心里好过一点是不是?”
“绝没那意思,我只是想完成凯莉交给的任务,反正你也没别的事,过来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觉得我那么无聊吗?陪着你来完成心上人交待的任务,你故意气我的吧。”黎志深很生气,转身想走。
曲若水忙拉住他:“大哥,我是一片好心,怕你自己在家里太闷才带你来的。你来都来了,就进去感受一下吧。”
就这样,曲若水生拉硬拽地把黎志深带到一间低矮破旧的草房前。欢快的歌声从透着昏暗光亮的窗子传出来。
进到房中,只见那一家子的人围在火炉旁,大家拍手唱着圣诞歌,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见他们来到,女主人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上热水。两个穿着破棉袄的孩子则躲在父亲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黎志深。黎志深这才注意到,这家男主人的两条腿自膝上全被截断了。
男主人说,自己是在帮人盖房子时,被落下的梁柱砸烂了腿,为治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为减轻妻子的负担,他学会了刺绣,一家人靠给人绣花维持生活。
黎志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意快乐的表情,与他那两条断腿完全不相称。而自己,身强体健,穿着一身名贵的衣服,是否也和自己忧愁的面容不能相称呢?
从那家回来,黎志深当即告诉曲若水,以后厂里有什么合适的活,多关照一下这一家人。
曲若水问:“大哥,第一次探访有什么感受?”
黎志深叹道:“相比之下,才知道我的生活其实是多么幸福。但那种不被环境左右的快乐心境,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嗯,如果老王因为腿断了,就痛苦地整天躺在炕上昏睡,而放弃对生活的努力,他们一家怎么会有这种快乐?而大哥你呢?只不过遭到一次拒绝,就否定自己,你怎么知道草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也许是林先生的事对她的伤害太深,以致她对恋爱有了抵触心理。更有可能的是,她在考验你。大哥,爱情是要去争取的。我要是你,就继续进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黎志深的心豁然开朗,好像迷路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不错,轻言放弃本来也不是我的作风。小曲,你帮我支个招,我该怎么进攻才好?”
“那还不简单,你每天在医院门口堵她呗。”
“不行,那和无赖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刚被拒绝,就这样冒然去找她,她会不会觉得我脸皮太厚了?”
“那就只能创造机会了。可惜凯莉去了乡下……不如那我们请李爱华帮忙,让我们‘碰巧’遇到她,看看她见到你的反应再说。”
黎志深一把把曲若水抱住:“小曲,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黎志深和曲若水直接到医院找李爱华面议。正向李爱华的办公室走时,一个穿着宽大工作服的洗衣工抱着换下的被单迎面走来,看见他们吃了一惊,忙低下头想从他们身边过去。
她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黎志深的注意,觉得这洗衣工很眼熟。旁边曲若水已惊呼起来:“小红!你是小红!”
小红见躲不过去,只好站住向他们打招呼:“黎老板,曲先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黎志深和曲若水虽早已知道小红在医院做了洗衣工,但如今亲眼见到,还是吃了一惊。卸去浓妆的小红没有了以往的明媚,却多了几分清秀。她的声音语气也没了从前的轻挑,显得自然随和。
黎志深不禁问:“你真的是小红?兰花夜总会的小红?”
“嗯……是,不过我已经改好了。从前对草姑娘的事,我一直很后悔,早就希望有机会可以向你道歉。”小红显然对黎志深还心存顾忌,生怕他再找自己算从前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