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深闻言大怒，差一点就想起来质问他在说谁。但他明白这是教会特意安排，为要提醒大家接受基督信仰的，自己发怒也毫无根由。
这时李爱华出现在台上，请从今天开始愿意接受耶稣做救主的人举手。黎志深不禁好奇地转头看了看，竟真的看到有一些人举起手来。看到他们庄重的表情，他有些好笑。突然，他看到了草上花，花明河就坐在她的旁边，也把手举了起来。
李爱华请大家把手放下，告诉他们主已经看见了。他带着会众做了一个长长的祷告，又为大家祝福后，宣布散会。
黎志深起身向草上花座位的方向望去，但见人头攒动，已看不到草上花的身影。
曲若水换好衣服来到黎志深旁边，问：“怎么样？大哥，我刚才的表演不错吧？”
黎志深哼道：“演得倒是挺象，因为你本来就是那样嘛。”
“我在你心中就是那种形象？这可太伤我的心了。”曲若水看上去却一点也不伤心，还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做演员，演技就得到了大家的充分肯定，我今晚一定睡不着了。”
“瞧你得意的，是不是想今后做专业的演员，往大明星的路上走？”
“那倒可以想想，不过我还是喜欢跟着大哥你干。对了，大哥，我刚才在上面的时候看见草上花了，你猜她跟谁坐在一起？”
黎志深淡淡地说：“花伯父。”
“哎哟，你真是料事如神。不对，你该不会是自己也看见了吧。”
“我看见了。”
他们已来到门外的台阶上，人群比在里面时分散，黎志深看见草上花正和花明河说说笑笑地走下台阶。
这时安玉琳从里面追出来：“志深，我还以为你在座位那里等我呢，这么多人，差一点找不到你。
“那你们一起走吧，我去找凯莉有点事。”曲若水识趣地离开了。
安玉琳主动地挽住黎志深的手臂，两人慢慢地向前走去。
“志深，我今晚的演出怎么样？”
“哦，当然，你唱得非常好。”
“你能来我非常高兴，你知道吗？在台上的时候，我心里的观众只有你一个人。”
安玉琳说着把头温柔地靠在黎志深的肩上，却不知黎志深现在满脑子都是草上花和花明河在一起的景象。
“玉琳……黎志深突然停住脚步，“我有话要对你说。”
安玉琳看到他的表情庄重，以为他要向自己表达爱意了，不禁羞涩地低下头：“有话你就说呗。”
“我想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我真的想好好和你相处。可是，在你之前，我心里早已装着另外一个女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把她赶出去。我不想伤害你，再和你这样下去，对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请你原谅我。”
安玉琳变了脸色，她有些不相信地望着黎志深：“你心里有另一个女人？她是谁？”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却来欺骗我的感情？”
黎志深叹口气：“我和她之间有很大的阻碍，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和你相处，并不是存心想骗你。我是真的觉得你各方面都比她要好，谁知我还是忘不了她。我现在对你说出来，就是不想再继续欺骗你的感情。”
“可是你已经把我的感情骗走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安玉琳说着眼泪流出来了。“她是谁？到底是谁呢？我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一个身影在安玉琳的脑中闪过，她叫起来：“该不会是草上花？”
黎志深把头转开去：“我说过不会告诉你她的名字。”
安玉琳却已在他躲闪的表情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你不敢承认吗？你说过草上花是你朋友的爱人，所以你才说你们之间有很大的阻碍对吧？让我再猜猜你的那个朋友是谁……花明河对不对？我今天还看见他们在一起，亲热的很呢。花明河是有老婆的，所以他们才见不得光……”
“你住口吧！”黎志深再也听不下去了，厉声道：“没有根据的事，你不要乱说！”
安玉琳从没见过黎志深发这么大的火，她呆在那里，泪水在眼中打转。
“对不起。”黎志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安玉琳忽然笑了：“你这么护着她？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了。我从前真是小看她了，觉得她文化低，还土里土气的，可偏偏有人喜欢呢。我真是不能相信，我会输给草上花！”
“你别这么说，你实在比她优秀得多，只不过是她先进入了我的心……”
“你不用拿好听的话来安慰我了！我安玉琳又不是嫁不出去，不会缠着你的！”安玉琳恨恨地一甩头，快步走了。
黎志深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付担子，却多了一份对安玉琳的歉疚。但他顾不得多想，现在有一件令他心急如焚的事，就是要阻止草上花和花明河继续交往下去。
天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在街灯的光影里轻轻飞舞。草上花和花明河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
花明河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吁出口气，说：“当年圣子降生的那个夜晚，不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安详静谧。”
“我的家乡经常下这样的大雪……草上花的思绪却在另一个地方，“只是那里没有街灯，跟这里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哦？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里好象是多了一份浪漫。”
“是吗？”花明河笑了，“还说你念书少，连浪漫这样的词都会用。”
草上花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在小说里看到，就随口用上了。其实我知道，这样的词儿从我嘴里出来就不象是那么回事儿。”
“你怎么会这样想？”花明河亲昵地拍拍草上花的肩，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教会学校的大门口。草上花说：“花先生，我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花明河点点头：“好的，我们下次再见。”
“再见，花先生。”
草上花与花明河道别后，进了大门，向宿舍走去。
黑暗中，一个人影突然拦在她面前，把她吓得倒退了两步。
来人说话了：“草上花，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草上花这时才认出是黎志深，拍着心口说：“黎先生，你可吓死我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黎志深见院子里有人在走动，便说：“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说吧。”
于是，草上花又跟着黎志深走到街上去。雪依然在下，街上已经很难再见到行人。两人走入一片西洋建筑区，因为是圣诞夜，房子的屋檐上都挂了霓虹彩灯，再配上古气的西式街灯，让人仿佛走入另一个古老的梦幻世界。
草上花看看旁边只顾低头走路的黎志深：“你把我叫出来，不是只为了陪你走路的吧？”
“当然。”黎志深停住脚步，转身面对着她：“我想问清楚，你和花伯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上花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最近你们不是常在一起吗？又是骑马，又是吃饭，还有，他刚刚还和你在一起。”
草上花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善的意味，解释说：“他说是为了感谢在住院时我对他的护理，不过我猜想他是因为他女儿的缘故，想对我作出补偿，才会这样做。”
“你明知道他是花美玉的父亲，还和他来往这样密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我本来也有这样的顾虑的，但碰多了，就发现他和他女儿一点也不一样，他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温暖……”
“所以你就离不开他了是吧？”黎志深咬着牙，“难道你不知道，以他的年龄足以做你的父亲，而且他是有太太的！”
草上花愣了一下：“你想到哪去了？我们不是……”
“听我说……黎志深打断她，“你喜欢李爱华我不管，但花伯父不行……”
“等等，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喜欢李爱华了？”
“你不用隐瞒，你不是说最喜欢《简。爱》里面的约翰吗？李爱华不就是一个活生生地约翰？”
草上花哑然失笑：“你就根据这说我喜欢李爱华？也没错，我是喜欢，但那是出于尊敬和钦佩，可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这么说，你对花伯父是另一种喜欢了？”
“嗯，当然是另一种。”草上花对他的胡搅蛮缠很反感，干脆也不解释了。
“你终于承认了。”黎志深闭闭眼，深呼一口气：“这样不行，你必须立即与花伯父断绝来往。”
草上花生气了：“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不会是又为了你的老同学吧？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和林立诺早就完了，就算他现在没有太太，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他身边了！”
“真的是这样？”黎志深心里有一点点欢喜，似乎为自己的感情找到了一点正当的依据。“就算不为了老林，难道我就不能关心你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也以为是，可你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吗？一会儿对我又关心又热情，一会儿又冷若冰霜，我真是看不透你这个朋友。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为了林立诺的缘故来帮助我，却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草上花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说了出来。“黎先生，说心里话，现在你已经帮了我许多，已经对得起你的老同学了，请你放下这负担吧。”
“我把帮你当作负担？真是笑话。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老林，但即便是那时候我帮助你也是出于真心。这些信不信由你了，但你总该清楚，我现在要你别再和花伯父来往，那是为你好。你想想，你一个姑娘家，总是和一个足以做你父亲的人在一起，会有损你的名声的。”
“有一点我得纠正你，我早就不是姑娘，而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名声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
“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想要做人家的小老婆？”黎志深恨她自暴自弃的态度，有些口不择言了。
草上花闻言大为恼火：“我就算要做别人的小老婆也不关你的事，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又不会娶我作老婆，你干吗总来管我的事？”
“如果我说……我会呢？”
草上花怔了一下：“你会什么？”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真不该对你说……”黎志深长吸一口气，企图把那句话咽回去，但它还是带着不可压制的力量冲口而出：“我是说我愿意娶你！”
草上花愣了一下，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吗？难道你就真的没看出来，我在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