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毓的选秀眼看着还有三五日就要正式开始了,严家应允的《广陵散》却仍未送来,温宜兰曾三番五次派人去请,秦枚却只以身体不适还未从库里找出来为由迟迟不肯将曲谱拿出来。
毕竟是别有用心,温宜兰也不好催得太紧,否则让秦枚看出了真意,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偏偏令清毓气不过,整日怒气汹汹,看谁都不顺眼,从日上三竿时便逮着三五个丫鬟撒了气,这会儿还逮着一个不小心碰了她假山盆栽的小丫鬟骂着。
顾樱正巧抱着波斯猫玉儿从令清毓院外经过,听见令清毓的声音不由得微笑,问彩犀道:“你可知大小姐为何发这么大火?”
彩犀听了一会儿:“听着是弄坏了什么东西。”
顾樱捋着玉儿柔亮的白毛:“这节骨眼上还有什么比阻止她参加选秀更坏的事呢?”
彩犀不解。
正说着,萧眉披着狐裘大氅走了来,往令清毓的屋子望了一眼,掩嘴笑了一下:“我说是谁,原来是三妹。没想到在三妹眼中,除了老爷,还能看到其他人,竟也是难得了。”
顾樱只撇了萧眉一眼,彩犀早已不耐争道:“萧姨娘何出此言,我家夫人不过偶然驻足而已,几时成萧姨娘嘴中的人了。”
萧眉脸色一变,杏眼圆睁:“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丫头,还敢跟我顶嘴!流云,给我掌她的嘴!”
流云怔了怔,瞧了萧眉一眼,又瞧瞧彩犀,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终是未动手。
萧眉颦道:“怎么了!还不动手!”
“姐姐想发火也要看着场面,”顾樱优哉游哉地说话了,“在这里就大动肝火,何必呢。”
萧眉道:“妹妹这话怎么讲?这贱婢本是妹妹屋里的,不知从哪里学了这顶嘴的本事,如今连主子也敢顶撞,我若是不管,难道要让她今后顶撞了夫人和老太太才能管么?只怕那时,妹妹你也担当不起这罪责!”
顾樱道:“姐姐若是想上家法,也得先禀过夫人才行,夫人若是不管,往上还有老爷、老太太,莫不是姐姐觉得这偌大的令府,也只有姐姐能作主了不成?”
“你……!”萧眉憋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正说着,令清毓屋子里出来了丫鬟碎云,眼睛红肿着,抬头瞧见顾樱和萧眉,便赶紧转身低头,片刻才走过来拜道:“萧姨娘、顾姨娘好。”
犹豫片刻,又道:“小姐正在屋里生气呢,我去回禀夫人。”
说着想走,顾樱拉住碎云,问道:“你们小姐为什么生气?”
碎云只摇头,说:“小姐只说心烦意乱,练琴也练不下去。”
萧眉昂头道:“我去看看罢,碎云,不必惊扰夫人了。”
碎云犹疑片刻,点点头。
萧眉脚步刚抬起来,忽又想起顾樱,便转过身,笑靥如花:“三妹与其在檐下侧耳旁听,不若与我同去一探究竟如何?”
顾樱冷冷转身:“多谢姐姐美意,我还事,不陪了。”
原本水到渠成的严家和令家联姻,在两三天之内却悄然冷却下来,前几日严家的礼物还络绎不绝地送进来,只说是给大家聚聚喜气,并不是正式聘礼,令家的下人们正等着严家再送来什么东西,没想到如今却没什么信儿了。
温宜兰焦急如焚,她三番五次派人去请秦枚前来相聚,得到的却仅是秦枚身体不适无法远行的回信儿,思来想去,秦枚态度出现改变似乎是从到令家拜访之后开始的。
萧眉对温宜兰道:“会不会是顾樱那小贱人从旁捣的鬼?”
温宜兰细细一思量,问:“何出此言?”
萧眉道:“那日我去清毓屋里,在门外就遇见她,三言两语不和吵了几句。后来想想,她八成是在看清毓的动静。”
温宜兰疑道:“三妹并不知道我们的打算,何况,就算知道,她又何必踩这一脚。”
萧眉不屑道:“自然是为她房中所出的筹谋,姐姐,你可别忘了,老爷这三房妻妾中,可就只有她有儿子。清毓是女自然无法继承家业,可若清毓进了宫,得了宠,她的令琮即便成了老爷的继承人,怕也是短命的。”
温宜兰数着手里的珠子,叹气道:“就算果真如此,眼下我也没有闲心和她计较了,清毓马上就要选秀,你说,该如何应对。”
萧眉劝道:“清毓天生丽质,四艺皆通,定能顺利通过。”
温宜兰沉默片刻,吩咐蓖云上了茉莉花茶,慢慢品着,心里仍是愁云密布。
令清漪早起更衣,亦然看见几个丫头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令清漪从屋里拿了一串香囊,走到屋外的玉兰树枝上系挂。
丫头们纷纷跑过来,问道:“六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令清漪微笑:“在枝头高挂祈福香囊,当然是希望来年顺顺利利,阖家幸福。”
丫头们见那香囊精美,便找令清漪讨,令清漪也不拒,索性把手里的七八个香囊都分了出去,一面细心地为丫头们讲解各色香囊代表的意思,一面打听令清毓的动静。
几个丫头都摇头,说令清毓今日脾气大发,一连骂哭好几个丫鬟,连碎云都在墙角偷偷抹眼泪。
令清漪附和着安慰几句,心下却一喜。
令清毓定是未能及时从秦枚那里得到《广陵散》,又求胜心切,才会如此暴躁。
而秦枚之所与不肯献出《广陵散》,自是因为巧儿和黄妈透露的消息对她起了作用,所以如今还在犹疑。
而秦枚没有彻底提出不再联姻的原因,自然是在观望她是否有成为公主面前红人的潜质。
令清漪冷冷一笑,怎么会让秦枚如愿以偿呢?
她还要教秦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撕掉这诰命夫人的虚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