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从的带领下，我很快来到了府邸深处的一个房间。这间房间虽然陈设豪华，但由于那实在黯淡的灯光，所以居然有了一丝阴沉——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的心理作用。
奥古斯塔摄政王妃正端坐在沙发上，看见我进来之后，她示意我坐到她对面。
她的相貌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一般老太太是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华丽的衣裙，贵重的珠宝，至尊的地位并不能阻止时光的流逝——还好，这世界终究还有一样东西是完全公平的。突然我想起了在那个“银行家”施特伦茨的庄园中所见到的那个“冰窖”，会不会……到几十年后，世界连这最后的一丝公平也会被剥夺？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时，摄政王妃打破了寂静：“亲爱的海因里希，你最近可给我们带来惊喜了。”
“为国家服务是我义务。”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现在我必须谨言慎行，因为说不准，我们可敬的摄政王、未来的国王陛下就像某些三流通俗小说描写的那样，正隐身在某副画像后面倾听着这一切呢！
“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其实不用拘束，我找你来只不过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毕竟你是我曾经最喜爱的两个年轻人的孩子啊！”
“谢谢。”
“我们国家就是缺少你这样的有行动能力的青年！大多数人只知道循规蹈矩、服从命令，而能自主行动的人少之又少。这个国家太缺乏生气了！”
这个国家的历代先王们真的有想过要使国家有生气吗？
沉默。
感叹一阵之后，王妃回过神来：“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哦。”
“时光过得还真是快啊！我甚至还记得你父亲迪特里希和母亲凯瑟琳小时候在我面前玩耍的情景！转眼间他们的儿子又长成一个青年坐在我面前了！一晃竟然就快过去二三十年了……”
“时光的流逝确实非常快。”
“这世事还真是无常啊！可怜的孩子，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凯瑟琳！可怜的凯瑟琳，太早就离开我们了。谁会想到那么可爱的凯瑟琳会那么早过世呢！上帝一定是想念他的天使了，所以才……”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有迪特里希，自从凯瑟琳因为难产过世后他一直抑郁不乐，我们便劝他外出去旅行散心。谁会想到他居然会在米兰的大剧院中葬身火海呢！这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啊！”王妃喘了口气，喝了点水，“还是得说这世事无常啊，谁会想到这两个那么可爱的年轻人居然会先我们而去呢？”
王妃那略带苍老的尖细语调在我耳中显得越来越难听了。“你究竟在干什么！想问什么就问啊！不要在这里磨蹭什么往事！这样兜圈子揭人疮疤真的很好玩吗！”我在心中怒吼。
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愠怒，王妃微微一笑，低声道：“你看，你看。我又忍不住回想往事了，人老了就是这样啊……你不介意吧？”
“……我当然不介意”我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回答。我当然介意！可是介意有用吗？
“哦，那么我们还是来聊聊现在的事情吧，那样比较轻松一点。”王妃看来有了一点转入正题的意思，“你已经二十岁了吧？已经是个大人了哦！有没有心爱的人？”
看来错了，她还是没有转入正题的意思。
“……还没有。”
“那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身边可有不少美貌温柔的姑娘啊！”
“这个……我其实还很年轻不是吗？我觉得我还需要更成熟一些……”我还有一句话在心里没说：况且这关你什么事？
“哦。那也是啊。你现在确实还算年轻，处世经验可能还欠缺一点，不过我想这一点，你的教父俾斯麦先生是能够帮助你的。”
“确实如此，我之所以能够在最近的风暴中安稳生活，完全可以说是教父帮的忙。他对我确实是关怀备至啊！”
如我所料，王妃的眼睛果然闪过了一丝寒光。我的教父大人，不管是不是真正如此，先把你拉下水再说吧……
“是啊，你的教父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干练人才——绝对是当首相的料呢！”
如果你不阻挠的话。我心里补全。
“是啊，我也觉得如此。他的才能我们大家都看得见不是吗！他自己都说了……”
“说了什么？”王妃立即紧逼。
“如果他现在当不了首相，他宁愿跑到俄罗斯或者奥地利去，永远不再过问国内政治，也决不屈居在别的首相之下——不过我深信摄政王殿下是绝对不会希望看到这种事的。而且我也认为……”
“你也认为什么？”
“我也认为像我的教父那样有卓越才能的人，如果不能受任高位的话那最好还是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至少不会给国内的政府添麻烦不是吗？当然我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毕竟人人都说他是首相的最佳人选啊。”
“是啊。他是首相的最佳人选……。”我无法描述此刻王妃的语调。
又沉默了片刻，王妃好像惊醒似的说：“你看，海因里希，我们光顾着聊天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是啊！”我看了看自己的怀表。
王妃伸出手来。
我站起身，拿轻轻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这个老女人，手是那么的粗糙！我忍住心中的烦恶感躬身行礼，准备告辞离开。
突然王妃又说：“海因里希，费斯蒂尼伯爵的事我很遗憾。我会申斥他的，请你不要怀疑我和我丈夫的公正。”
“实在是感谢您！”我又躬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奥古斯塔摄政王妃，既然你玩弄技巧，企图通过扰乱我的精神的方式套话，依靠使人伤心来达到目的，那么你也不能责怪我故意和你的敌人合伙欺骗你。我们谁也不欠谁！
我走出房间，回到大厅。教父走了上来，低声问：“怎么样了？”
“应该还算顺利，我想过得不久您就将是我国驻奥地利或者驻俄罗斯的大使先生了！我的教父。”
“很好。既然现在形势对我还不算十分有利，反对我的势力依然强大，那么我最好是去国外避一避。任那些自由党去闹腾去吧！一旦某一天人们发现已经无法弹压那些自由主义分子时，他们自然会想起我的，到那时，我将依靠比现在强势十倍的支持登上首相之位！”
“我也相信如此，我的教父。”
十二点的钟声传来，平安夜已经过去，欢迎来到圣诞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