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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手足之情

罗赛晚上并没有怎么睡好。

他和尼奥一起回房,却被仆人叫了回去。

莎伦的房里一片通明,除了木柴燃烧的劈啪声,其他的什么声音都没有。罗赛已经习惯了在这间房里低着头,因为通常来说,自己在这间房里都没有说话的资格。

虽然自己和尼奥从小一起长大,尼奥从不让自己行礼,甚至要改口叫自己大哥,以上种种都昭示着他并不是一位普通的贴身侍卫。范伍德森家族里的仆人虽然对自己也算敬重,但是自己始终不是主人的位置,该恭敬的地方,还需低头。

印象之中莎伦也从未亲自叫自己单独谈话,这个外表冰冷优雅的女人心里不简单,罗赛也知道,但是他敬重这个女人,因为她有着不一样的气概。在自己为了保护尼奥受伤的时候,她曾经表扬奖赏了自己,除此之外,二人似乎再无其他的交集。

“抬起头来。”莎伦的语气之中始终带着一丝疏离式的冰冷,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上,让众人能感受到其魅力,但又觉得高不可攀。

罗赛抬起头,莎伦细细地看着这张脸,虽然还带着些尚未褪去的青涩,但下巴上的胡茬却显出一丝成熟的味道来。面阔并非锋利,而是有型而厚重,脸上有着些许小小的岁月痕迹,不似尼奥那般,看不出风雨的痕迹。

也就在深邃的眼眶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夜空中的星一般,在烛火的映衬之下辉光流动。真是像极了某人,莎伦想。

莎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家族里不同往日,生出了许多变故,你们明日返回涅顿菲克,若是在学院之中仍然摆脱不了肖恩的纠缠,切记也不要再回来。”

“不回来?”罗赛皱了皱修长的眉。

“没错”,莎伦点了点头,她终日宁静如湖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纤长的手指划过椅子光滑的漆面,仿佛是在触摸什么,不过很久她又接着道:“我有我的家族撑腰,肖恩虽待我无礼,但终究不敢侵犯于我。你们走后家族大权可能旁落,但是碧空之息绝对不能落入肖恩之手。”

“若是你们在学校内也无法摆脱肖恩的纠缠,那么便带着碧空之息离开学校。罗赛啊,你要带着他一路北去,走过侏儒所在的瓦特尔海姆,在巨人国约顿海姆寻找父亲的下落。他父亲多年奔波在那条路上,每一个酒馆的老板都已熟知他的姓名,你们翻看一年半以前的账本,他的名字在哪里消失,你们便在那里停下寻找,你明白吗?”

“明白。”罗赛沉沉地点了点头。

莎伦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去往北方寻父是最后的打算,你二人若是上路,切记彼此照顾,尼奥虽然聪慧却性格跋扈心性脆弱,你是他的兄长,要尽全力保护他。”

罗赛的眼中似有点点星光闪过,他有些疑问想要说出来,但是似乎有所顾虑。

莎伦看着沉默的罗赛,似乎是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最后道:“日后再归来,我希望你们都可以担起这个家族的责任来,从前尼奥那般放纵,全因有恃无恐,但今时不同往日,再如以往一般无为下去,便只有凄惨一生了。爱人的离开,亲人的疏离,这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而已,你一定要教他明白这些道理……”

讲到这里,莎伦的声音开始有了些并不寻常的颤抖,她吸了一口气,又道:“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啊……”

罗赛僵硬的肩膀松了下来,他注视着前方的这个妇人,她虽然不到四十的样子,眼神和一言一行之间都带出让人敬畏的老道来。

“您都知道了。”罗赛低下头沉思了一瞬之后,又问道:“那尼奥……”

莎伦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点了点头:“尼奥一直都不知道。但是我,在你还未进范伍德森家族的时候,我便已知晓了你母亲和尼奥父亲的一切。”

罗赛不敢说话,他一直知道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今日又见识了她的隐忍,不过自己的母亲早已逝去,莎伦必也不会再追究任何东西。

深夜的庭院里,似乎听得见雪花落地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却更衬托出夜的宁静来。

尼奥梦见了孩子时的自己,那是父亲还在家族中的时候,自己最为得意的便是在父亲的注视下爬上了院中老苹果树。这一次自己爬上了高高的树梢,不过父亲刚刚开口赞扬自己,自己便手上一软从高高的树梢上跌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背后一阵疼痛,尼奥睁开双眼。原来只是个梦而已,尼奥心想。

不过背后的痛却是真实的,睡久了之后似乎越发地痛了起来,尼奥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刚刚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尼奥看向窗外,窗子上有着一个清晰的侧面投影。

那影子停了一瞬,便后退几步然后推门而入,看了看尼奥问道:“背疼得厉害?”

其实自己的背真的疼得很厉害,不仅背疼,白天发生的种种,让自己的心里也很难受。

要是放在以前,尼奥肯定会第一个告诉自己的母亲,母亲是一名优秀的牧师,不仅能治好自己身上的伤痕,也能够抚平心里的伤口。

不过今夜,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尼奥不想将身上的伤口告诉母亲。因为伤口虽痛,但却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也能够让自己铭记一些不该忘记的东西。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若是将无谓的痛苦分享给爱自己的人,只会将痛苦倍增罢了。

“没事儿,这点痛我还扛得起。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早事情很多。”

房中没有灯光,尼奥也看不清罗赛的眼神,不过若是他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看到平日里表情不多的罗赛脸上,有了一丝难得的欣慰。

“啪!”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已经睡下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了?”尼奥有些紧张地问道。

罗赛从门口向外望去,只见莎伦依旧穿着先前的衣裳,呆呆地站在廊上,她的面前,有一棵倒下的老树,昔日繁盛的老树,今日终于不堪大雪重负,倒在了雪地里,折断的枯枝散落了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显眼,也更添凄凉。

罗赛见此,向着屋内的尼奥回答道:“你小时候经常爬的那颗老苹果树,被雪压倒了。”

尼奥听到消息,心中难过了一下,随后他翻了翻身,嘀咕了两声,不知是说给罗赛,还是说给自己:

“老树倒下了,我也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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