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本宫么?”赵其慢慢悠悠的蹲下身子,双手抱胸,“滋味如何?本宫这解酒的法子还是当日你教的,没想到百试百灵。”
一旁的荣彦晞不置一词,若不是她当时灌输了内劲给赵嘉逼酒,便是再来两坛子冰水,估计也醒不来。千杯醉,岂容小觑!
赵嘉被冷水浇得咯咯发抖,太子的随侍立刻奉上一件披肩与他围上。
颤抖着起身,赵嘉唇齿打架,“太子殿下怎么、怎么来了?不好好、好好在宫里待着,就不怕、不怕皇上……”
“父皇日理万机,何曾管得着本宫!”赵其挑眉,“宫中长日无聊,所以本宫便来你这里转转。谁知你这不成器的,素日里夸口千杯不醉,如今却做了这么糊涂事,醉倒在地上教人笑话。你说你这个小王爷,还有何容色面对各家公子哥?”
要知道一群公子哥当中,就属赵嘉最胜。每每狂饮,从未倒下过!如今却醉倒在这里,叫也叫不醒,自然是丢了颜面。
年轻气盛,最重面皮。
赵嘉撇撇嘴,“殿下不知千杯醉为何物么?不信咱就打个赌,谁要是能喝上第二杯,我便千金相送!”
“好了好了,不消说这些。本宫近日烦躁,不想喝酒。让你办的事情,你倒是办成与否?”赵其显得不耐烦,视线却幽幽的落在荣彦晞身上。
荣彦晞羽睫微扬,极为不解的望着两人投射而来的诡异目光,深浅不一,却有种被挑挑拣拣的错觉。
这是作甚?此二人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有太子在场,她也不好留下,是而与宫闱纠葛定然没有好事,这倒是从秦风幕身上体会出来的。
思及此处,荣彦晞躬身道,“殿下与公子有要事相商,草民多有不便,就此拜别太子殿下,多谢公子款待。”
语罢,荣彦晞低眉顺目,缓缓退下去。
赵其看了赵嘉一眼,赵嘉微微颔首,上前一步道,“荣兄何必急着走,既然来了不妨小住几日。我这厢蓄了不少美酒,咱们可以小叙浅酌,岂非乐哉?”
原本赵嘉这般说,荣彦晞应该高兴,至少这是自己的初衷。
但不知为何,一看见赵其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便有一种打心底排斥的情愫。是她终有劫数要应在他身上,还是自己想得太多?
眸色微转,荣彦晞拱手,“公子美意草民生受,左不过草民生就卑微,委实入不得大雅之堂。就此别过二位贵人!草民告退。”
“哎,荣兄别小气,我这哪里是什么大雅之堂。方才荣兄一语道破千杯醉,可见功力不浅。这般人才,岂可轻易错过。来来来,你且看看我这厢茅舍,指不定能相中些把玩之物。何况我这里的女子可是各个出挑,若是你能挑中一个咱们结个姻亲也不一定。”赵嘉上前扣住荣彦晞的手,死活拽着不让走。
只是这一番话,倒让荣彦晞有种跌入虎狼窝的错觉。
何为茅舍?何为姻亲?
罢了罢了,这些个纨绔子弟间的幺蛾子,她是断然不予掺合的。心中想着,若是韦素脱逃,早已逃之夭夭。若然韦素在府内,想必这么长时间,都已经躲藏妥当,她是断无机会找到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漏液潜入,许是……
心下这般想着,但是赵嘉似乎并不打算放手。
这长袖一拂,便招了不少奴才婢女,一个个围着荣彦晞大有强留之意。
这是……做什么?
荣彦晞委实没能搞清秦,这帮人到底搞什么鬼?不是她想留下来,故而费尽心思找理由么?怎么到了现在,变成她费尽心思找由头走人,而赵嘉却如苍蝇般紧追不放?
脑子里乱了几分,正待回神,已经被这群人簇拥到一座华美的院子里。
这是一座四方小院,精致的亭台楼阁,缭绕的香气氤氲散开,花木茂密而修剪得极好。假山小池,芙蕖恹恹残败,却还残留着依稀的繁华姿态。
荣彦晞愣了愣,鼻间嗅着隐隐的香味,“这是什么味道?”
太子赵其缓步上前,“椒香!”
眉头微挑,荣彦晞不是不知道这个意思,所谓椒房贵宠。椒漆并非人人可用,唯有皇帝的独宠相赐,或是当朝皇后才堪配备。如今赵嘉府中竟也有一椒房,不知是何用意?且看这二人眉目传意,颇有用心不良之意。
面无波澜,荣彦晞佯装不知情,淡淡的轻笑,“椒香为何物?想来格外名贵,如此阵仗,草民委实承受不起。殿下与公子还是让草民别殿而居吧。”
“这是待客的厢房,不与你居住那你只得与我一起。”赵嘉笑了两声,眼眸晶亮。
荣彦晞自然是拗不过的,横竖已经进来,便趁机摸摸情况再说。
所幸已经给温骅留了口信,若是自己真当有事,待温骅苏醒定可施以援手。这期间,她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其余的……日后再说!
眸色微转,荣彦晞勉强扯了扯唇角,“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语罢,便有随行的婢女入了房间为她收拾起居,俨然她已经是这里的主人。寒暄了几句,赵嘉与赵其便谈笑着离开。
荣彦晞的眸光寸寸微凉,扭头望着一名婢女正在为自己整理床铺。待整理完毕这才上前对着荣彦晞行礼,恭敬道,“奴婢凉儿,谨遵小王爷吩咐,任公子使唤。”
“凉儿?”荣彦晞凝眉,“你在这里多久?”
凉儿浅浅起身,低低道,“奴婢自小长在府里,已然十多年了。”
“哦!”荣彦晞略有所思的颔首,“那你对这成亲王府可是熟透么?”
闻言,凉儿甚是不解,不明白荣彦晞所言何意,却还是点了点头,“公子是问路么?这府中的路径,凉儿大抵是熟的。”
“可否带着我四处转转?”荣彦晞眸色微转,“头一回进这皇家宅院,到底有些好奇,想看看何种繁华。不知可否?”
凉儿行礼,“小王爷未曾吩咐不准公子踏出门外,自然是允准的。只是公子勿要乱走,府中多有不便,若是公子失足委实麻烦。”
荣彦晞点头称是,“那是自然。”
语罢,凉儿便走在前头,领着荣彦晞往外头走。
这成亲王着实大得出奇,可以想见皇帝对于赵嘉的善待,早已超过一个亲王的待遇。如此气派宏伟的府邸,足足抵得上宫闱的太子殿。
九曲回廊层层交错,底下河渠流淌,泛起的波光落在屋檐处,显得格外明亮。荣彦晞边走着边问凉儿,以便自己能尽快熟悉成亲王府,顺利找到韦素的踪迹,拿回书信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凭着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成事。
站在拱桥上,望着底下锦鲤成群,荣彦晞凝了眉。抬手指着古木葱郁中的一座宅院问道,“那头是什么地方?”
凉儿道,“那边是小王爷的居所【流月阁】,一般人不得入内。”
荣彦晞颔首,“你家小王爷可还没有成亲么?怎的不见女主人?”
闻言,凉儿莞尔,“公子所言诚然不虚,小王爷委实没有成亲,只是皇上早已指过婚,便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芸郡主。想着还有两三个月才能迎过门,所以现下还不着急布置。”
“皇后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么?”荣彦晞一怔。
凉儿点头,“喏。”
想着这两个纨绔子弟以后更要猖獗了,不但是堂兄弟,如今还成了姻亲。帝王家的算盘果然精得很,惯来秉承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荣彦晞走下拱桥,“何以流月阁不许常人进入?”
闻言,凉儿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既不便说,那我便不问。”荣彦晞诚然是知道的,不管是高门宅第,还是皇室宗亲,哪怕寻常百姓家,也总归有那么一两个秘密不欲外人知晓。
成亲王这般荣华,自然也是有秘密的。
所幸她不是来探秘的,她只是冲着韦素而来。
韦素?
荣彦晞轻咳了一声,“你们家王爷如此喜好奢华,又擅结交友人,想必会有不少人登门造访吧?”
凉儿不明所以,只是点头道,“喏。只是近段时间小王爷指了婚,皇上有旨教小王爷收心静养,故而许多王孙公子便不再来了。”
“原是如此。”荣彦晞佯装恍然大悟,“总该有不惧圣旨的吧?”
闻言,凉儿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公子还要去哪里,凉儿带路。”
眼见着凉儿欲言又止,荣彦晞便知其中必定有异,故而也不再追问,否则这无心之问便成了有意为之,倒教凉儿疑心自己。是故荣彦晞转了话茬,“在下初来乍到,也不知这成亲王府何处有美景,还请凉儿姑娘代为领路。”
荣彦晞这般说话,凉儿便似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王府中尚有一百草园,花木繁盛,寻常小王爷饮酒宴客便在那里,想必公子会喜欢。”
“请姑娘带路。”饮酒宴客之地,绝然是要去一趟的。
若然韦素正在此处,想来赵嘉定要宴请他的。
思及此处,荣彦晞便跟着凉儿朝着百草园走去。一路上皆为鹅卵石小径,而后是六棱石子路。这六棱石子精挑细选,最是防滑。可见做这样一个苗木院子,着实费了不少人力财力,委实有心。
两旁是齐腰高的花卉,如今入了秋,隐隐透着桂花香,香气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