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真是好啊，可以这么随便地把爱啊，喜欢啊，最啊……像尿尿一样撒播得到处都是。
杨振羽正感慨科学没有国界，相杀也能相爱，忽然发现龙天的视线转了过来，猛一机灵，眼瞧着顾沅似乎也望向了她。
龙天还一脸似笑非笑地说着什么，顾沅就只是看着，目光不明。
不会在说她吧？
杨振羽连一秒钟都没犹豫，立马起身走开。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在人群中寻找顾沅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再询问别人时，才知他似乎已经有事离开了。
龙天也不见了。
虽然这两个人都不在，但是宴会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依然是他们的名字，紧跟着的一句话就是——后生可畏。
要知道够资格出席这个宴会的都是外科学界的大佬，能够得到他们只言片语的评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居然还如同关键词一般被时时提及……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能够创造神迹的他们，看上去是如此耀眼，而我……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带着一股莫名激动的情绪，振羽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早上七点三十分，振羽到基本外科报到，同样拘谨的年轻面孔一共有四张，除了振羽，都是雄性激素过剩。振羽正好奇其他几人的来历，其中一个男医生也好奇地看着她。
“听说刘教授只收男学生，你是……性别不明？”
你才是性别不明！
等等，刘教授只招男学生？
这时候，刘子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豪迈地一招手：“今天都跟着我出门诊，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振羽回答得尤其响亮，霸气侧漏地以压倒性优势挫败了三位真汉子的自尊心。
可是没过一分钟，振羽的自尊心就受到了严重打击。
“请让一让，对不起，请让一让……”
“有事一会儿再说……”
“先让医生进诊室！”
刘教授携带着四名学生……不，四名保镖出现在外科门诊，等候的病人和家属立刻像闻着大便的苍蝇一样“嗡”的一声围上来，振羽的头也立刻“嗡”的一声炸开了花。
“注意掩护！”
刘子墨逆水行舟一般艰难地向着诊室行进，而振羽等四名保镖负责把努力挂在“船舷”上的人往下赶。
好不容易突围进了诊室，杨振羽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子墨扑哧一声笑出来：“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病人多一点就吓到你了？”
这何止是多一点啊！
杨振羽立刻趴桌子上做狗腿状：“参拜大神。”
刘子墨乐不可支：“敢情你以前根本不认为我是大神啊！”
杨振羽自觉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我一直以为您自封人民艺术家。”
其他三个男学生一起努力做鄙视状。
“我以前待过急诊科，以为那已经是乱之巅峰了，没想到您的诊室门口比急诊科还乱。”
刘子墨哈哈一笑：“百伽图的教授，个个都被这样追捧好吧。
“所以，无论我多累，多焦急，多辛苦，只要踏进这个诊室，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啊，果然还是最喜欢看病人。”
说话间，刘子墨已经嘱咐学生把片子插在灯箱上，一边读片一边向患者解释病情。振羽看着墙上的CT片，又看看对面和谐温馨的画面，像追逐到阳光的向阳花般，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就这样马不停蹄地看了两个多小时，门外蜂拥等候的人群依然没有丝毫退潮的迹象。振羽一直埋头写病历，写得已经晕头转向，连右手有几根手指头都数不清了……
这时候，一个磁性温和却又油嘴滑舌的声音忽然响起：“刘子墨，阵容很豪华啊，四个学生给你当牛做马。”
龙天穿着便服，袖子依旧挽到手肘处，正抄着胳膊，一脸欠扁样地朝着刘子墨笑。
刘子墨笑得也颇为阴险：“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老子这儿忙得都快开锅了，有屁快放。”
“特地叙别女儿国国王陛下，御弟哥哥我要去西天取经了。”龙天摆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滚蛋！”刘子墨笑骂着，“离院手续都办好了？”
“是啊！手续好复杂，下次你走的时候记得联系我，我给你离院攻略。”
“滚！谁要走了？”
“你不打算投奔我吗？”
“滚滚滚滚滚……”
三个男学生集体无语——
百伽图的医生的对话好深奥哦，从顶级的医院离开，为什么还一副开心到插科打诨的样子？真的不是伤心过度智商负数吗？
“好兄弟，我走了。”
终于正经起来的龙天和刘子墨握手，拥抱，互拍肩膀。
“人放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
龙天微笑着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说回来，自己都表演秀了一大圈了，怎么她还在埋头写病历？
龙天嘿嘿一笑，挥手出了诊室，刘子墨立刻瞪着眼睛对振羽说：“你还愣坐着干吗？刚才不是已经叫你出去收新病人了吗？”
刚才哪有……
振羽微微一怔，顿时明白过来。
“对不起，我这就去。”
她连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果然，龙天站在门口还没走，看见她后也是一愣。
终于上道了……龙天面带微笑地正往回走，忽然听见她一声大喝——
“大家请注意了，45号到50号，45号到50号，过来交病历！”
一圈人立刻吞噬状把她围在了里面。
龙天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虽然觉得懊恼和遗憾，但他依然用近乎宠溺的目光看着她用飚起来的语速对着患者们一通机关枪，也不管人家听没听懂，又抱着病历匆匆忙忙推门进去，消失在众人，包括他，送红军般殷切期盼的目光里……
“你真的去收病历了？”
诊室里，刘子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不然呢？”
振羽坐下来后，一通奋笔疾书，心中却奔过一万头草泥马——
没事捣什么乱啊！
没看到忙得都快出人命了吗？
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正当杨振羽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看到时针来到下午四点的位置，荷依的心就像上了发条一样轻轻地骚动起来。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荷依啊，忙不忙啊？我这边有点忙，你能帮我去接一下安奇吗？”是吴子桐打来的电话。
荷依扶着电话筒的左手慢慢垂了下来，在身侧握紧了拳头。
“好的，我去接安奇，然后把他送回家。”
“不用了。那孩子喜欢待在你那儿。我下班了去你宿舍接他就好。别给他买冰激凌，这几天他一直闹着要吃……”
荷依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手上的节奏顿时快了起来。四点五十分，她出现在幼儿园的门口，五点整，老师带着孩子们出现了。无论多少个小脑袋挤成一团，她总能第一眼就看到安奇——粉雕玉琢的小脸，了无生趣的小脸……安奇在家长中也相当有名。
而这张了无生趣的面孔在看到夏荷依后，像驱散了乌云般顿时光芒万丈——
“荷依姐姐！”
安奇用力挣脱老师的手，一路奔跑着来到夏荷依面前，相当熟练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虽然诸位家长对这种强烈的反差早已见怪不怪，却还是笑着揶揄道：“这感情好的，比见了自个亲妈还开心啊！”
夏荷依正习惯性地抚弄着安奇那柔滑如丝的头毛，听到这句话后，她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掰开那拼命示好的身体，转而握住了他的手。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回家的话，姐姐陪我玩吗？”安奇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医院还有点事……”
“那就回医院吧，我好想吃医院食堂做的骨肉相连，耶！”
看着他那欢呼雀跃的样子，夏荷依还想再挣扎一下。
“回家的话，可以看动画片，玩游戏……”
“那是幼稚小孩才喜欢的东西！我的话，有姐姐就足够了。”安奇老气横秋地评论着，抓着荷依的手主动往前走去。
荷依暗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和他一同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麦当劳！冰激凌冰激凌冰激凌！”老远看到大黄Ｍ的标识，安奇就已经兴奋得唱起来了。荷依好歹想起了吴子桐的嘱咐。
“你妈妈特地嘱咐了，不让买冰激凌。”
“你不是我妈妈，你会给我买的对不对？”安奇继续撒娇卖萌迷惑对方。
“可是我觉得有必要听一下领导的话。”
“可是你已经下班了啦！”
安奇欢快地跑向大黄Ｍ。十分钟后，他拿着两杯冰激凌兴高采烈地迈出了麦当劳。
“其实你只是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宠着而已。”杨振羽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荷依叹着气，无奈地把钱包放回口袋里。
“你妈妈要是知道我最后还是给你买了冰激凌，一定会埋怨我的。”
“安啦。没有人能拒绝安奇的要求。”
“你对别人也都这样吗？”
“怎么可能……别人在我脚边跪舔，我理都不理他！”
“你说的这话很不像小孩。”
“是啊，像我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小孩，的确很少见啦，姐姐你要拼命守住我哦，要最爱我哦。”安奇又熟练地摆出那张撒娇卖萌脸。
而这样一张脸，又总是和另一张脸重合，让她的心像突然被捏紧一般抽搐疼痛起来。
连欢快吃着冰激凌的安奇也似乎被吓到了，走过来拉拉她的衣袖。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你明明笑着，却好像……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小孩子真是好啊，可以这么随便地把爱啊，喜欢啊，最啊……像尿尿一样撒播得到处都是。
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比起记忆里重合的那张脸，不知道好多少倍，多少倍，多少倍……
曾经那么想要的真实和坦白，如今全都有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像泡在满是眼泪的蓝色大海里那么悲伤？
夏荷依慢慢蹲下身，手指终于落在安奇的头发上，如同一只翩然的蝴蝶。
“姐姐最喜欢安奇了。”
“姐姐最爱安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