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看着呢。老刘想要老文的夫人帮忙把钱藏起来,老文夫人不敢应承。”
“您有什么想法?”
“老文要把他交给警察。”
“千万不要,如果交给警察,这个可怜的人恐怕要在监狱里呆很多年。让老文放他走吧,马上就走。然后通知小秦,让他赶紧找个人替他。”
“可是我们怎么跟警察说呢?”
“肯定要编个故事说是偶然找到的。我们现在马上动身去工地,商量一下再说好吗?”
傅安又打电话给老文,让他赶紧放老刘走人。然后又通知了小秦。小秦气得说要打断老刘的腿。
“你得了吧!他本来就瘸。你要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帮老刘赶紧上火车站!”
半个小时以后,马克和傅安几乎同时到达小院儿。这时候老文在自己院门口站着,手里拿着两个白色的信封。这种信封傅安认识,马克每次用现金的时候都是用这种长长的航空标准信封放钱。
老文也不说什么,拉着马克走进小院,直到走进南房他才把两个信封交给马克。然后问傅安事情的经过已经告诉马克了吧?得,该怎么办你们商量吧。转身走了。马克却拉住他问老刘有没有拿那九千块钱。
“我问了,他指天发誓说没拿!对了,你们准备怎么跟警察说这事儿啊?要是不想办法销案,警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老刘就这么走了,警察追他还不容易。”
老文是当过协警队员的,对公安办案的程序非常熟悉,傅安也觉得必须把这个事情处理干净。更不用说已经有邻居传言说马克丢钱是编瞎话儿,给胡同老百姓抹黑。
“可是这话儿可得说圆乎喽!”
“谢谢您文先生,后面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办。”
过了一会儿,小秦也走了进来,还带了临时拉来的工人顶替老刘看门。他手里拿着他那辆白色捷达轿车的钥匙。傅安明白他一定是刚从火车站回来。
“请您给杨警官打个电话,告诉他钱找到了,然后再看他怎么说。”
钱找到了对杨警官似乎并不是好消息,他先是不信,然后就问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下傅安犯了难,他和马克都没有想好怎么说,于是,傅安就说他不知道,他要问一下事主马克。马克傻乎乎地就说是老刘找到的。虽然马克说的是法语,但是一口一个老刘电话那头听得清清楚楚。傅安意识到杨警官听得到,赶紧示意马克不要提人名,于是马克说告诉警官钱是他自己在钟楼后面小花园的冬青树丛里找到的。杨警官沉吟一下,不信。但电话里说不清,于是约他们下午四点到派出所谈。
时间还早,马克就和小秦东拉西扯地谈工程的事情。小秦觉得这件事马克没有把施工队牵扯进去,而且如此爽快地把老刘放走了很是不可思议。
“这鬼子有时候还真是挺仗义的。”
这是他给马克的最高评价。
好容易挨到四点钟,马克和傅安来到派出所找到杨警官。接待他们的除了杨警官还有一个年轻的警察担任英文翻译。
“马克先生,您先跟我们说说钱是怎么找到的?”
“是我自己在中午的时候在钟楼后面的花园里找到的。”
“您到哪儿干什么去了,就是为了找这笔钱?您凭什么认为钱会被人藏在那儿呢?”
“不为什么,我丢了钱自然会到处找。”
“钱在哪儿呢?”
马克把两个信封掏出来放在桌上。杨警官拿起来翻看了一下,确认是两万块。
“您不是说还丢了九千块吗?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那已经不要紧了,找到两万块钱我就知足了。”
“您说说那九千块钱是怎么丢的。”
“情况差不多,也是我放在电脑包里被偷的。可是我不是很肯定是在工地丢的。因为那天我跑了很多地方。”
“您从来都是带着这么多现金到处跑?”
“不是,我这段时间要支付各种设备款,所以……”
“您是想销案对吧?可是您说的这些漏洞太大了。您知道这案子多大动静吗?就这么结案上头也不答应啊。是不是你们工地的老刘干的?”
“老刘?我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离开工地。”
“您放他走的?”
“没有。但是警官先生,老刘走不走都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找到了我的钱就已经足够了。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瓜葛。按照法国的法律,如果当事人主动撤案,警察就可以不再追究了。”
“马克先生,那是在法国,在中国必须按照中国的法律办事您不会不知道吧!”
眼看事情要搞僵了,傅安终于忍不住插话说:
“杨警官,这件事情对马克先生来说只要找到钱,其他的都不重要。您应该记得我昨天给您打过电话,当时是马克先生主动要我给您打的,而且,您是怎么回答的您也知道。”
这时候,傅安发现杨警官的眼神落在翻译身上,马上就意识到杨警官对于他说的关于昨天电话的事情颇有忌惮。于是话锋一转:
“这件事儿我从头到尾都知道,现在事主自己把钱找到了,派出所寸功未立,如果还纠缠如何结案的事情反而不好。如果您真的抓个把人再给判了,以我对法国人的了解肯定还得替他喊冤,如果再闹出个维护人权的事儿,那咱们不是就太被动了吗?我的意思是这个事儿到哪儿哪儿了。把案子结了就算了。”
杨警官听了这番话里有话地说辞,没有马上回应。傅安觉得自己的话虽无不妥,但是太阴、太江湖气,所以也有点不自在,欠了欠身好像是抱歉的意思。
“这位傅先生说得也对,但是咱们也得按程序办。这样吧,咱们去找到钱的现场走一趟,做个现场勘查记录好吧?”
于是,一行人鱼贯来到钟楼后花园儿。近,两步就到了。此时天已渐暗,路边的菜市人也不多。马克在小树丛当中选了最密集的一丛指了指,就是这儿。没什么废话,几个人就又回到派出所。
杨警官坐下来以后开始在一张询问记录表上写当事人证言。不一时写了一篇纸。大意是当事人马克先生在何时、何地、何处自己找回丢失的两万元现金并主动要求撤销对此案的侦查等等。然后让马克和翻译签了字。傅安感到诧异,因为这位翻译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担任翻译的是自己,却没有被要求签字。
在整个他参与的施工过程中他所扮演的都是一个影子的角色。他真的不知道是悲是喜。当他亲自动手把这出喜剧的幕布关上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留恋。他和马克一起离开派出所,马克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傅安说,那九千块钱就算丢了,我是不是太便宜老刘了。傅安说:中国有句古话叫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意思是凡事不可两全,必居其一。既然想救人,您就别惦记那九千块钱了。
马克显然没弄明白傅安想说什么,可是两人已经骑到了胡同口,傅安跟马克摆摆手,就算是告别了。